下带句话。”
昭元帝隔着浑浊的泪眼望向程昶:“什……什么?”
“他说他这一生,什么都不悔。”
“唯一后悔的,就是做了你的儿子。”
昭元帝愣了许久,忽然发出一声沙哑的,苍老的悲鸣。
那声音仿佛是在喉管里反复嗟磨滚落出来的,苍凉而破碎,带着一丝常人难以体会的绝望。
可这声音落到程昶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看着昭元帝,最后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吗?”
“因为你的心中,没有敬畏了。”
程昶说完这话,不再逗留,拂袖转身,朝大殿之外走去。
移清宫外除了翊卫司,已再无殿前司的禁卫了。
想必今日昭元帝被请回宫后,这个江山的权柄,就要彻底易主了。
天地乾坤轮转,人间斗转星移,在这个兵不血刃的黄昏。
然而明明是意义非凡的一刻,四周却清静得毫无声息。
黄昏中有风,轻轻拂在程昶的颊侧。
程昶在这柔和的,流转的风中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辗转难定。
他恨昭元帝恨得入骨,但他其实,也能理解那个老皇帝身在高位的难处的。
那些恨欲、爱|欲、贪欲,再得以餍足的一刻,滋味是那样愉悦,他也曾品尝过。
况乎一颗心已入魔,世事都在一念之间,要走出来,太难了。
而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艰难行来的呢?
事到如今,程昶也不太分明了。
或者是在他逼死柴屏的那夜,云浠赶到望山居,陪在他身边,对他说,三公子没有做错。
又或者是他迫使田泽与昭元帝父子相认的那晚,云浠说如果你不能脱离深渊,我就跳下来陪你。你在这个世界,永远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更或者,是在明隐寺兵乱火灼,她为了救他,代他赴死。
烈火灼燃,他看着她的朱衣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世间远有更值得珍惜的真挚与善意,何必任凭自己陷落无间?
他初到大绥,她一直说是他帮了她,给她带去了福运。
其实不是,是她的真挚救了他。
以至他一度堕于深渊,烈火加身,恨意焚灼时,总有轻薄似蝉翼的真挚,像一盏花灯,祈天而翔,带着他脱离无妄之海。
黄昏到了最艳烈时,霞色辗转下坠,片片拂落在程昶周身。
不知怎么,今日的黄昏格外刺目,以至漫天云絮都镶上了一层刺目的暗金色泽。
“程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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