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光芒万丈,气势磅礴地倾泄而下,毫不留情地将宫城中的每一寸暗处都照得透亮刺目。
男人站在这朝阳下,容貌如朗朗清月,身形如劲拔青松,清晰地落入众人眼中。
他看向谭君,谭君亦回望向他。
这一刹,二人仿佛重回当初森冷潮湿的刑狱中。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权势滔天的、心狠手辣的鄂王,被抽灭威仪,被抽毁尊严,被抽断硬骨,就在谭君的眼前,应声跪倒在地。
谭君脚尖停在他膝前数寸处。
“当年郑文襄公因得罪王爷,竟被王爷迫害至死。臣今想问一问,这些年来,王爷悔不悔。”
狱吏们持鞭,无声立望。
男人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盯住谭君,吐出两字:“……不悔。”
谭君将他看了半晌,然后无言转过了身。
料想老师若泉下有知,今闻此言,必亦无悔于当年。
……
建初十五年春三月,谭君为久病的老师誊抄奏折,送入都堂。那封奏折,是身为端明殿大学士、翰林学士承旨的郑平诰第三次衔领朝中文臣,谏请皇帝早日立储的议章。
毫不意外地,这封奏折激起了皇帝的盛怒。皇帝传召郑平诰入觐,二人在崇德殿内颇起了一番争执,而这一番争执之激烈,事后便连外朝众人都有所耳闻。
据传当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将这本奏折狠狠砸在郑平诰脚下,问说:“你三番五次奏请朕册立储君,是为何心?”
郑平诰跪着,答称:“陛下膝下诸子早非幼儿,陛下久不立储,宫内不平,国朝难安。”
这话说得无一分委婉,立时便叫皇帝又变了脸色。
皇帝沉了沉气,道:“朕这六子,你与众臣欲推立哪个?”
郑平诰答:“四皇子天资出众、文武拔萃,可堪重任。”
皇帝沉默地觑着他,一字不发。
郑平诰又道:“陛下心知肚明,又何必问臣。除四皇子外,陛下其余诸子皆极平庸,任是册立哪个,都难服众。而陛下若有立他人之意,又岂会迟迟不下诏?陛下既不愿立其余诸子,又何故不立四皇子?”
皇帝仍旧不言。
郑平诰最后道:“四皇子被陛下外放近三年而不得归京,臣斗胆问陛下:四皇子当初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得遭陛下这般惩戒?陛下久不立储,究竟是在犹豫什么?”
皇帝冷笑一声:“朕算听明白了,你是为他抱不平而来。”
“臣不敢。臣所言,皆为陛下、为大晋。”
“你当朕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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