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笄礼的阿姝,接到自长乐宫送来的太后亲笔书信,言夜间忽梦少时事,想起早年流落民间之女,甚是思念,欲将女儿接入长安,共叙天伦。
她自记事起,便听父兄言,只道她母亲当年生产后早亡,如今忽多了个已成太后的母亲,着实吃惊,不由心生怀疑,屡次质问兄长,方知其中关节。
她母亲出身寒微,先嫁父亲赵复为继室夫人,可生女后才足月,却被贪慕权位的外祖母接回家中,听信谶语,未和离便送予时为梁王的先帝刘宽为妾。
父亲勃然大怒,欲向章氏一门讨回公道,然转头望着襁褓中的稚子,恐她日后受生母之丑闻侵扰,踌躇数日,终是忍下所有羞辱与怒气,将此事强压下,暗中将章氏一门逐出邯郸,对外只道夫人生产后元气大伤而亡,这才避免了许多流言蜚语。
赵氏虽只地方豪强,到底也是绵延数百年不绝的大族,如此无耻无信之人,自不愿再有往来。
是以,赵祐原欲出言婉拒,只要他给来使留足颜面,对方也难奈他何。
当年武帝迁各地豪强大族至茂陵邑时,都轻易未敢动赵氏,更况乎如今一空有名位,实无半点权柄的章太后?
只不料,素来柔顺的阿姝,竟不顾他劝阻,执意要往长安去。
一个不愿妹妹亲近太后,一个则秉着少女对母亲的渴望,丝毫不肯让步,从未红过脸的兄妹二个针锋相对,相持整整一月,最终赵祐妥协,于大半个月前,默默收拾,带着妹妹启程。
只是,妥协归妥协,兄妹间十多年的情分,却渐生隔阂。
阿姝头一次倔强至斯,半句软话不说,而赵祐左右等不到妹妹道歉,便始终僵着,即便前两日来探病,也冷着脸一言不发。
这两个月来,邓婉也曾两头劝了数次,却总无甚作用,今日阿姝主动提起,她方又唠叨两句,原以为得不到应答,却不想低眉垂首的阿姝忽而道:“我晓得,阿嫂,明日我便同阿兄道歉,不辜负他一片心。”
邓婉又惊又喜,一面替她规整床铺,令她躺回被窝,一面轻拍被面,一面忍着泪轻声道:“好孩子,不枉你阿兄连日奔走。睡吧,明日若见你憔悴,他定要心疼。”
阿姝阖眼转身,背对着邓婉,佯装入睡,眼角却悄然滚下泪珠。
兄长疼她爱她,她如何不知?
从前糊涂,一厢情愿的以为她那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当年抛下她只是为势所迫,直到这几日,那些预示着后事的联翩梦境,终于让她看清孰善孰恶。
梦里,正因轻信太后,方造成她与家人日后的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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