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南的主位后,挂有大幅的旭日东升图,笔墨浑郁,群峰拥攒, 云涌雾漫, 地势呈“聚宝盆”状, 苍茫飞瀑汇往中央,东方一轮旭日生气象,寓意财源滚滚,鸿运当头。(1)
主位上坐着余杭郡太守,年近五十,姓陶名川, 着陵阳公样瑞锦圆领袍衫,大腹便便的富贵相。昂首而坐,眼珠子提溜一转,不动声色朝临座的“王堇”看去。
见其一袭墨缎交领阔袖长衫,袖口衣襟镶松叶银纹绲边,肤若象牙,眉目清峻,似哪家矜贵公子。然而下颌轮廓锋利,暗含凛倨,应是在商场沉浮争斗,练出来的凌厉。
士农工商,以商为末等,但在商业发达的江南,并不尽然。尤其富商巨头,陶太守身为一郡太守,有时也要给三分薄面。
“王堇”毕竟初来乍到,陶太守只当他设宴笼络自己,为日后谋一方便,倒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见其如此年轻,气度不凡,心下不免暗暗一惊。
裴策端然而坐,淡撩眼皮朝陶太守回望,看到他目光中的打量,泰然端起錾花银樽,轻掀薄唇道:“在下再敬陶大人一杯。”
陶太守身后,侍立的仆从为其斟酒,在桌下递出厚厚的红封。陶太守瞥一眼渐渐敛入袖间的红封一角,抬眸复看向“王堇”,见他神色澹静,只道一句:“日后还需大人多多关照。”
陶太守呵呵笑着,口中连称“好说,好说”,举杯同他共饮。
陶太守另一侧坐着行首之子苏庭生。所谓行首,乃当地行会推举出的代表,代一行商众同官府打交道,财力地位自不必说。(2)
苏庭生相貌俊秀,一身雪白锦服,羊脂玉冠束发,儒雅里蕴藉风流。谈吐举止间,倒不见商人的油滑,却也有七分练达。
浮白楼乃苏庭生选定,酒过三巡,他安排了助兴的节目。
轻丝薄裙的舞姬蹁跹而来,舞裙翩然如蝶翼,软纱如雾,苏庭生自若地任轻罗披帛拂面,随手揽过有意靠近的舞姬,漫不经心饮下纤手捧来的酒。
陶太守显然对此安排十分满意,兴致更高了些,醉眼迷离搂着舞姬,同“王堇”高谈着自己在余杭郡的功绩。
裴策不着痕迹地敛眉。在一名舞姬靠近时,一记眼神扫过去,漠然不含情绪,将美人慑得直直后退了三步。
苏庭生漫然收入眼底,似无意道:“倒是苏某疏忽,安排的人不合王兄口味?”
裴策敛去眼底的寒凛,只随口答:“内人不喜。”
苏庭生静静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倒是陶太守豪宕一笑,调侃道:“看不出来,王公子还是个惧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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