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片载了明月光飞散,汉宫传灯一般气势。镕式坦然的脸为锋芒照亮。
“娘子安好?镕式此行,是——”他语气低,像在检讨,待到平视蓬断时,才发现她向后退了好几步,不禁心中茫然,话倒是继续说下去了:“是来送娘子一样东西的。”
遍地幽梅,都是镕式送来的。他往返葱茏居已有一月余。
“多谢,不过我记得,货财之利不是安吉之利,镕式以为呢?”蓬断拘手站在月下,却自有跃出梁栋之姿。镕式无端记起不日前,另一位负手站在月下的青年。
二人何其相似,身影重迭,累至一处,原来与遍地的兰苕相同,被瑶瓶拘束。
但蓬断脚边还有打碎的一只,土归土,花归泥……镕式常以为此身卑贱,当下却觉得获得灵心,见未来如见白日昭昭,不禁抿嘴苦笑了一下:“娘子所言,遍及道理。镕式那夜拒绝娘子一舞,看来是有大错误。”
他毫不避讳地重提那夜的事,让蓬断又惊又羞。见他靠近,蓬断无法,只得趋步向一旁避开。
镕式赶上,把鹅黄釉面的小瓶塞入她手中,怕她不抓,就包了她的手,一块贴心口放。
“是镕式的心意——娘子觉得神思惫懒或精力涣散时,便饮一些,对身体有裨益。”他垂目说悄悄话,贴在蓬断五指处的心跳更清晰。
见蓬断双目有猜疑,镕式半身都凉透,仿佛回到幼时与沉融肆意玩戏的荒唐时光中。
他拂了一下美人葇荑上的指印,松手了:“何时娘子再舞,镕式不会不识时务。”
他匆匆离开。蓬断才记起如今杏林可称小禁中,来去一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思绪延及一位高屋似的人物,蓬断下意识地浑身绷紧,就要将小瓶扔掉。
但镕式说这是他的心意……
“钱塘,在做什么?”最年长的女侍悄无声息地来了。
蓬断全然不及收好情绪。
天不成人美意,就将云翳拨开。昴宿灿烂,让她的怒与哀亮如星辰。
女侍呆了半晌,舌头尚在打结:“唔,钱塘,我们都说今日迎你,做得太清苦了,应该去买一只鹅……”
蓬断也呆住了,见女侍谨慎的样子,实在是有备而来,话却这样自然,心中不可谓不怅然。这时一阵河上风,将本在枝上活泼的柳絮吹飞,蓬断与女侍各吸了一些,喷嚏连连。
“不清苦的,这样最好。”蓬断迅速揣起小瓶。
他人正穿黄金甲,面见龙台,或许不复念,今后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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