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麻绳编连,年深日久偶有脱落,被人用杂色绣线重行密密地缝了一遍。薄暖怔怔地用手抚摸过那针脚细密的绣线,仿佛看见母亲在灯下为她编连简牍的样子,温润的眸光,宁静的神色,永远淡然不惊,永远风和日丽。
梁王顾渊回卧房时,看到的便是阿暖蹲在墙角,对着一箧书册出神的样子。
他静了静,原要迈进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站在门外咳嗽了两声。
她连忙将《毛诗》挑出,合上竹箧,整理衣襟回身行礼,“殿下。”
他凝视她的脸,明明是个满肚子心眼的慧黠少女,却偏做出一副温柔端庄的样子来——他不自觉斜了嘴角,袍袖一扬,一只小盒在空中骨碌碌打着旋儿落进了阿暖怀里,“治烫伤的。”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又冷冷地添了一句:“明晨之前赶紧治好,休到先生那边拿不稳笔丢孤的人。”
做梁王殿下的贴身侍婢,其实并不是很累。因为梁王生性好洁,平素不喜人靠近,所以很多当真“贴身”的事情都不必她服侍,比如夜间的更衣就寝。她在阁子里歇着,与他只隔了一道帷幔,她和衣躺上床,那边空旷卧房里的灯火直到子时方熄,而后便是窸窸窣窣的脱衣掀被声。也许是春夜太过静谧了,那声音从她的耳朵直窜进了她脑子里,闹得她脑中一阵嗡嗡乱鸣。
真的进梁宫了……真的见梁王了……却又真的迷茫了。
绮寮窗棂外是一弯浅淡的月亮,光华脉脉流转,映彻梁宫草木,好似洒下了一层清霜。黑夜如泛光的铁幕,她数着窗格子,不知数到了多少才终于昏昏然沉入了梦乡。
☆、第4章 山有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