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笑,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看穿梁王的九曲心肠,那必非他的亲生父亲不可。皇帝负在身后的手摆了摆,立时便有内侍入前,恭请薄暖退下。
薄暖不敢多看,随着那内侍出了昭阳殿,殿外站了一人,身躯挺拔,劲甲红缨,将银盔抱在怀中朝她欠身一礼:“末将仲隐,恭送女郎回府。”
薄暖一怔,但见黄昏的最后一抹霞光正落在这郎将挺阔的眉宇之间,俊逸飞扬,神情爽朗。她矜持地抿唇一笑,往前走了几步,那郎将立刻跟了上来。
她不得不停步,“仲将军可与仲相国有故?”
仲隐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映衬冠玉般的肌肤,还真不似个武将,“正是家父。”
薄暖顿了顿,再抬眼去打量这人,揣摩他的年纪与梁王应不相上下,又想及仲丞相在朝议上的表现,缓缓地道:“是殿下让您送我的么?”
仲隐微怔,他没有料到这少女聪慧如斯。“是,宫中多事,殿下命末将保护女郎周全。”
薄暖淡淡一笑,不再多话,往前而去。仲隐看着她如瀑的长发在盈盈一束的腰间轻漾,怔忡了片刻,便即随上。
“末将统属未央宫程卫尉,官拜公车司马。女郎以后再来未央宫,有末将所能效劳之处,但请吩咐无妨。”
“相国公子,何以来做这样的苦劳呢?”薄暖目光带笑,夜色/降下,她的话音温和如风。
仲隐摸了摸头,就像个大男孩一般神情赧然,“末将是家中庶子,女郎切莫取笑了……”
“小女子先谢过将军了。”薄暖笑道,“改日还会再去拜谢殿下的。”
高门庶子,为博一个前程,不惜攀附藩王。这个仲隐看似少年意气,其实内心深沉,也是充满了利弊计算的吧?
薄暖微微叹了口气。已经行到未央宫门口,百级丹陛之下,便是薄暖来时乘坐的侯府轺车。夜幕如铁,将她的面色都变作了一片模糊,她朝仲隐行了个礼:“将军请留步。”
仲隐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喉结动了一动,却是忍住了。她转身离去,衣袂在台阶上翻飞如蝶,他看着她窈窕而静默的背影,突然喊出了声:
“女郎!”
她的脚步停了停,未及转身,他已快步上前,抢到她面前站定,甲胄的光将她的眼神反射出千万种神采,却又全部陷入黑夜的沉默中去了。她缓缓抬起头,缓缓地道:“仲将军还有何见教?”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女郎可知如今天灾*,灾患不息,流民千里,乃至于易子而食?”
她惊怔地笑了:他这是在教训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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