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而每朝早,她睁开眼,望着床顶嵌板精雕细琢的缠枝花纹,肯定了自己身在何处,又觉得分不清过去那五年是幻是真。
顾婵尝试与母亲宁氏讨论,她拣着大事,才开头讲了几句便被喝止,一迭声告诉她这都是发烧烧糊涂了做的噩梦,不许她再提。
她欲分辩,若全是梦,梦里的生离死别又怎能件件都那样鲜活深刻?
她想再举例,一抬眼见到母亲为了照顾她,连夜不曾睡好而略见憔悴的容颜,便硬生生住了口。
如果按照“梦里”的轨迹,母亲能陪伴自己的时光已不足三月。
现今是元和二十年,同年九月初,顾婵的父亲顾景吾外放至幽州承宣布政使司任布政使,妻子儿女皆随同前往。
幽州府处于北地,冬日严寒远非京师可比,时至腊月,连场大雪换新貌,顾婵还是孩子心性,玩起雪来兴奋忘形,感染风寒,大病一场。
她清楚记得,自己病愈不久母亲也开始生病,初时只是精神不济,后又添了呕吐之症,换过几个大夫也看不出缘由,大都说水土不服,不宜操劳。宁氏自己还担心是有孕,只是月份浅才看不出。但终归都不是大事。
谁知到了二月中,母亲竟然一病不起,骤然长逝。
若是梦,说出来白白害母亲担惊受怕。
若是真……
“璨璨,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冯鸾已满十四岁,到底年长心细些,玩闹中也能注意到顾婵的不妥。她撇开章静琴,走至榻前,染着蔻丹的小手探在顾婵额头试了试,见温度正常才松一口气。
“我没事,只是那时病着,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们……”顾婵顿一顿,哽咽道,“又能和你们在一起,一时太欢喜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且不论那前世今生,梦境真假,人生能重来一次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
重回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所有的伤痛离乱都未曾发生。如果可以,她要尽己所能,让那些永远不再重演。
章静琴也凑到榻前,不过她可不似冯鸾那般体贴,伸出手来却是戳向顾婵右颊浅浅一汪梨涡:“快别多愁善感啦,正月里咱们还要一起去各家赴宴,还有上元节的花灯会,到时候更欢喜,我都怕你欢喜傻了……”
前世里,母亲初现病症便是在年后的几次宴会之后。
顾婵一直自责,认为母亲会生病,与照顾病中的自己辛苦伤身脱不开干系,如果当初不那么贪玩任性,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惜,她醒时人已在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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