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处是龙眼,底下镇着一条龙,与紫禁城、北海的龙脉相通。有几个月时局很乱,有人天天来附近民户打砸抄家,毁坏了一些石碑,连龙眼上的青石板都砸裂了。然后开始淅淅沥沥下雨,每逢阴雨天,石板下面就隐隐发出奇怪轰鸣,像巨兽忍耐的低吟……再后来,国子监有个老教授在家上吊了。教授家男孩与人厮打,往胡同里跑,据说就是跑到井边,掀开石板,投井了。追打的人还不罢休,没有铲车挖土机,就抄起手里铁铲榔头,狠狠敲上厚石板……
“是个挺漂亮的男孩,据说就是街对面府学胡同小学的。”
“作孽啊,作孽,这伙人……把井砸开了……要挖断那口锁龙井……”房老爷子嘴唇颤抖,陷入回忆。那伙小混混打开井口,嚷着要“革掉封建余孽”、“掐死牛鬼蛇神”,拖出了井中那根铁索。水瞬间涨出来了,铁链子缠上一个少年的脖颈,把人勒到窒息。旁边几个人吓得用榔头胡乱砍向铁锁,随即就被涌出的黑水吞没了,再也没跑出来。
“真的假的,您老见过?”
楚晗蹲在泥塘地里,淡淡回了一句。在面如焦土时阴时晴的一群人里,就只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分明就是不信这个。
不信所以也不怕。
“我就是那个被勒了脖子的……侥幸,被它饶了一命……”
老人摸向自己脖颈,眼神发愣:“那铁锁是锁龙的,那是活的,是个活物,不能碰。”
楚晗即便心里不信,这种情形也懒得争辩。老爷子打从六七十年代过来的,指不定当年曾经受什么刺激,脑子未必完全清楚。
他站起身,换衣服,准备下水。这是他大老远来这儿的目的,旁人也都看着他呢。
楚晗也有数这位房老爷子的来历。这人是个老北京,在城里住了七十年没离开过,方圆十几里地内,每一条胡同每一户民宅的门都走遍,都摸过,眼里尽是岁月刻画出的固执与沧桑。这人想必年轻时也造过反,革过别人的命,犯下不能挽回的罪孽。如今是嫌命活得太长了才开始不淡定,反攻倒算自家的历史余孽,谈起往事皆是懊悔。人都是这德性,盖棺定论之后才懂得追悔莫及。
房老爷子那天是极力阻拦楚晗伸步往水里迈,拐杖横过来,一把勾住他脚腕子:“年轻人不知轻重厉害你懂什么啊!”
老头儿抬手一指旁边的人:“我那大孙子会水,你们不如让他去!让我家小三儿去吧!”
楚晗头也没抬,迅速瞥一眼对方指的人,心想你大孙子比我面相还要年轻,背影瘦骨伶仃,能拽动铁链子还是能从井里扛几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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