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沈怜雪缓缓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点讨好,温和,又似乎有着母亲般的慈悲。
“雪娘,你今日回来,便不是回来说这些的对吗?”柳四娘声音和缓,“你,带着你的朋友一起来家,就是不忍心看家中有差错,无非是想要尽一份孝心,对吗?”
她一连两个对吗,已经是对沈怜雪最低声下气的求和之言。
待到此时,沈怜雪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回来,并非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对于她来说,八年前那一日发生时,公道早就灰飞烟灭。
她今日回来,无非是想要从沈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让柳四娘肉痛几日,让那些族老难受几日,便也就不算白跑一趟。
他们都是没有心的恶鬼,跟鬼讨公道,根本不可能。
她何苦浪费那个时间?
沈怜雪微微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她脸上摆着的,是显而易见的委屈和痛苦。
“娘,我日子过得苦,”沈怜雪声音带着颤抖,“我两手空空被赶出去,衣不蔽体,夜不能寐,勉强住在漏雨的破屋里,从早忙到晚。”
“就为了不饿死自己,不饿死女儿。”
“我哪里像是过得好?”沈怜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一字一句,都是一月之前她的生活,都是她跟女儿曾经吃过的苦。
她说出来,无非是为挥别过去。
“娘,三爷爷,六爷爷,”沈怜雪的声音哀戚,“团团病了都无钱医治,我们娘俩也整日吃不饱饭,只能勉强找一份浆洗活计,才能聊以度日。”
“昨日听闻家中寻我,我也没二话,直接去找老板请了假,今日便赶回家来。”
“我今日的饭钱租金还没着落,”沈怜雪抬起头,那双带着泪的目光落在柳四娘身上,“大娘子一贯慈爱,知道我们娘俩过得不易,一定不会让我这次空手而去,你最是贤良淑德了。”
她最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对吗?”
柳四娘的手心几乎都要被掐出血。
她抿了抿红唇,遥遥看着陌生的继女,最终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对。”
她心里哪怕有一万个不满,一千个不愿,被沈怜雪这么轻轻拿捏一下,立即便溃不成军。
心里的贪婪如同白绫,轻轻掉在她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