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会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眼前的东西。
曲线和缓的椭圆形陶器触手冰凉。或许是因为跪伏的姿势,我闻到一股让人感到不安的消毒水味道。本以为清一色纯白的平滑表面上,意外地凹凸不平。
我边看着边暗忖着要舔哪里好,却不经意地看到了自己右手的大拇指。
指尖像纸张起毛那样裂开了许多细痕,并沾满灰尘与油脂,黑得让人难以想像。
「我不要。」
我听着自己这么说,内心却惊惶无措。
庞贝罗只是眯细了眼,毫无其他明显反应。
「我不舔。」
啊,笨蛋,好不容易从土堆里捡回来的命又要丢了,真的是蠢到家了。我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一副没用窝囊的样子,慢慢地站起来,然而双脚却不停打颤,脸色大概也与马桶的颜色一样白,就连嘴唇也都在发抖,确确实实就是一副窝囊相。
Ψ
庞贝罗往烟雾的对面侧过身。
我只看得见庞贝罗肩膀以下没被雪茄浓烟挡到的地方,完全不知道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厕所里很快就烟雾弥漫。这里似乎没有安装火灾侦测警报器。因为就算烧起来了,肯定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里果然是庞贝罗口中的「diner」,世上唯一仅有的地方,世界的尽头。
烟雾终于被一只手挥开。庞贝罗一脸不想承认这些烟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表情莫名地滑稽,但我却没有笑的本钱,一星半点都没有。
光是想像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就让我的膝盖不住地颤抖。其实原本早该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但一旦发起抖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总觉得好像——庞贝罗先我一步说出了我心里在想的事。
「你在憋尿?」
「不是。」
庞贝罗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说话。
「日语很难。说得明白一点,日语有很多话在严肃的场合说了都等于没说。对打电话来的推销员说着『好啊』、『再看看』,本意虽是拒绝对方,日后却收到包装精细的产品的这种事时有所闻。因此,我有必要确认,我所听到的和你想说的是否一致。我再问一次,这次你要用英语回答我。」
看着庞贝罗斜飞的眉毛,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曾在电影里看过一个像这样用眉毛与眼神做出表情的人,是……是保罗·纽曼。或许,现在还想着这种毫无助益的事显得太过从容,但是有哪只猫或狗在知道自己快被杀掉时,还会乖乖呆着不动的?没有这么可笑的事,而我不过是将生理上的垂死挣扎改到心理上进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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