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了了梳着温柔妩媚的堕马髻,发间缀银凤镂花长簪,上身穿烟霞色的牡丹纹褙子,腰下是五彩缎面六幅裙,天渐渐热,她却一连三日都穿着荷花立领,将一段雪白纤长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这一身光彩照人,风流艳丽,与她往日装扮大相径庭。
挑了帘子进来,头一件事是告罪,“深夜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云意觉着好笑,只管望着她,耐着性子等她演下去。
她自寻了一张圆凳落座,随她来的圆脸丫鬟抱着琵琶低着头一言不发立在她身后。
听她说:“早几日在席上唱过一曲,听闻夫人好奇,便想着弹上一曲唱与夫人听。”
自哪一处听来?这府里一个个都是锯了嘴的葫芦,谁又有闲心背后传话嚼舌根呢。
云意微微颔首,露出些许笑意,“程姑娘有心了。”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是宫里应酬人时惯常的做法。你要自轻自贱是你的事,横竖她从没开这个口。
程了了捧起琵琶,一手拨弦,应声唱道:“无限风流疏散。有暗藏弓履,偷寄香翰。明日闻津鼓,湘江上、催人还解春缆。乱红万点。怅断魂、烟水遥远。又争似、相携乘一舸,镇长见。”
这一曲只唱半阙词,便有人间纤素手,将琴音落定。
半生愁苦仿佛都随琴声,缓缓袭上心头,她静静看着座上碧云之年的少女,一时更觉苦涩,因而低眉轻吟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她这一生,仿佛已在这一阙词里诉尽。
“姑娘有心事?”云意低声问。她手里捏着一柄小团扇,慢悠悠摇着风,团扇上豆蔻年华闺中女正提着绣球逗弄一只虎斑猫。
看清后才知讽刺,心似琉璃,慧极必伤。程了了抱着琵琶,如同抱紧此生仅剩一点依凭,发出声来,依然美妙,“妾身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夜实则是来辞别夫人。”
云意道:“人生路漫漫,姑娘保重。”
程了了心有不甘,“夫人不想知道妾身要去何处么?”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万事自有因果,何须深究其中。”云意胡乱捏出一段禅语,仿佛已将话题说尽,又仿佛什么也没说。
程了了显然让她噎住了,酝酿多日的说辞也没机会再出口,只能无奈笑道:“夫人是有大智慧的。”
“曲是好曲,词是好词,可惜我不是曲中知音。”云意摇一摇团扇,勾唇浅笑,程了了纤细指尖一时出力,险些被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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