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史嘿嘿笑了一声,揣着袖子,略略倾身,附耳道:“听说当初皇后娘娘受封大礼,效仿孝元皇后,铸了十二金鹤,户部掏不出钱来,那十二金鹤的银子,是尚书大人您自己给掏的?”
其实这事儿算不得什么秘密,当初陆青璋和户部尚书在早朝上争得脸红脖子粗,满朝上下百官都看着的,后来天子发话责难,陆青璋为了保住官帽,这才咬牙认下了那桩差事。
封后大礼都过去了快一个月,御史突然提起这件事来,陆青璋心里就不得不打了一个突,他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陈御史笑得很讨人嫌,一边走,一边道:“随便问问嘛。”
“您瞧瞧下官,”他抖了抖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鼓起,空荡荡的,陈御史叹气道:“诶,当初入京来做官,本是想着捞点儿银子,光耀门楣,再把自己给捯饬捯饬,承蒙当今皇上看得起,给下官提了御史,可下官发现啊,这当御史跟小吏也没什么区别,一个月俸禄才五两银子,二十石米,没点银子傍身,下官何时才能像尚书大人一样,随随便便就铸出十二金鹤,为皇上分忧解难呢?”
他说到这里,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盯着陆青璋,锐利如钉子似的,看得人莫名心寒。
陆青璋冷下脸来,道:“陈御史这话是何意?我父亲是三朝元老,先帝陛下的赏赐数不胜数,这次为了皇后娘娘的大礼,我陆府掏空了家底,才凑出来十二金鹤,陈御史是觉得,我陆青璋贪墨了银两?”
“欸,”陈御史摇首,笑道:“下官可没有这么说,只是下官听说了一句话,说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倘若是真的,那这个人也是很厉害了,尚书大人说呢?”
陆青璋冷哼一声,拂袖道:“不知所云。”
陈御史也不恼,眼看到了城门口,陆府的仆人早早在等候了,他向陆青璋告了辞,自己撑了一把油纸伞慢慢离开,陆青璋冲他的背影唾了一口,咬牙骂道:“竖子!”
说罢便举步下台阶,才走了几步,脚下一滑,他哎哟一声,整个人就跌坐下去,龇牙咧嘴,吓得陆府仆人伞都来不及撑,急急过来扶起他:“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陆青璋痛得险些出不了声,好半天才被扶起来,低头一看,正是他刚刚唾陈御史的那一口。
陆青璋的表情都扭曲了,大骂道:“晦气!真是晦气!”
他表面显得疾声厉色,可心里却升起些不祥的预感,不仅仅是因为近日的不顺,还因为陈御史刚刚说过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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