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颊上全是泪痕,连睫毛尖儿也挂着泪珠子湿黏成缕。他忍不住拿指腹去抹她的脸,小女子滴粉搓酥似的肌肤像要在他手下融化。她拂开他的手,调转过脸去,垂着头坐在一旁,怔怔的也不去遮掩,身处昏然帐内如玉人雪人一般。
“小鸾。”他忽然唤她的小字。
她惊讶地抬起眼来,旋即释然。他当然知晓她的小字,他们是自小订过亲的。“不许这样唤我。”
她早不是小鸾了。就连朝廷的金册中,她都只是嘉国长公主元氏洛华,洛水之华,是凡夫无从得见、只拈在洛神手中的花朵,而只有在她的母亲和乳娘那里,她才是她们的女儿“小鸾”。
他要唤奴仆来重新替她梳洗。
“不要。”她不想让人见她此刻境况。她手指不便,仍是咬着牙一粒粒地系着主腰上的金纽子,却见先前被扯落了好些,如今不堪穿用,只好又披着衫子起来拣衣裳。他尚在一旁,她全心全意地不拿他当人看,反而殊无羞怯之意。
他并不常见女子的梳妆,此时竟觉内心动摇,目眩而神迷。
她费尽气力整束好衣裳,踱到镜前左右一照,头发早散乱了,反复抿过亦是毛毛的,只好打散了重新梳理。她是胎里留下来的长发,长到直落到腿弯里,又不似其他女子幼时剃头留头那般齐整,她本就不懂梳头,加之手指旧伤,一时满手青丝,手足无措。
他却拿了梳篦来给她梳头发。
“你这又是作什么。”她皱眉,却没躲开。
他不说话,拿梳篦将她的头发理顺了,给她打了个高椎髻,虽然简单,倒有些朴素雅致的韵致。
“将军还会梳女人的头发?”她忽然问,旋即醒悟:梳女人头发,自然是女人手里学出来的。
“这便不是难事,”他解释道,“我小时候给阿娘和阿姊们梳过头发。”
“那你阿娘和姊妹们呢?”她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
他手里停了片刻,道:“自然是不在了。”
“是因为我父亲?”她忍不住问他,他只是沉默着端详着镜中的她,不再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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