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那刺客已经被关押在府内一处耳室之中,塞着口,双手反剪在背后。她甫一踏入室内,那人就愤怒地挣扎了起来。她请看押的兵士为刺客解脱束缚,一旁兵士稍有疑虑,见到卫渊的神色又立刻依令而行。
那刺客脱离了束缚,反倒安静下来。行刺之人竟然是当朝御史中丞裴晋。
她生得比寻常女子颀长些,步态天生迤逦蜿蜒,她紧握着剑游到刺客面前,低下身来,敛膝正坐,沐浴后幽幽的香气直撩到刺客鼻尖上来。
“我只有一件事想问中丞,”她轻轻开口,“中丞既然仍忍辱在朝为官,却恨我拒贼不利吗?”她思索半刻,又问:““还是说,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比中丞的满朝同僚都更可恨些?”
“裴晋食国之禄,已怀死志。而公主乃天家血胤,既受国恩,尚且屈事逆臣,无异于——”中丞抬头撞见她的一双明湛湛的眼睛,忽然再说不出一字道德文章。他忽然意识到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她的处境远比满朝臣子凄惨。这样迟来的觉悟使得他无法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虚伪。
她垂下头去。“是我当日未及早决断,方罹此祸。只是……”
她的诚恳反而令刺客更无地自处。“中丞恨我贪生怕死,玷辱国体,可是当日未尽此事,如今已太迟了。死如无益,只好苟且存身,寄托来日。”
她言语中的暗示令冷汗自中丞额间攒聚起来。
“若是中丞还觉得我该死,”她把卫渊的佩剑掷在刺客面前,“中丞死,满朝旧臣死,我即死。”
她见识了卫道士的虚伪,反而不再想要他们的性命。如今这刺客的死就像她的死一样,已不再有半分价值,他们的仇恨和鄙夷也变得轻如鸿羽。她起身独自离开,经过卫渊身边也并不侧首相顾。
“殿下——”御史中丞裴晋仆倒在地,久久不起。
卫渊冷眼旁观着,不作一语,随即也转头离开。裴晋随即被兵士以弓弦绞死,翌日,裴晋一家上下亦尽数被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