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吃力地发出一些象征关切的呼声。她悄悄拭去面上的泪痕直起身来。
她抬眼打量周遭的宫娥和内侍,他们垂眉敛目,并无异样。
女子、孩童和残废,三个幸存者在西苑古老的殿阁里相对无言。
“阿虎,如果将军问你今天做了什么,你怎么回答?”她牵着阿虎的手,穿过西苑古树下的阴影。
“儿给陛下诵读了《千字文》,陛下很喜悦。”阿虎答道。
“还有呢?”
阿虎答说:“还有就没有了。”
“很好。”她赞许阿虎。“阿虎让陛下很喜悦。”
自那以后,阿虎仍是常常带了他得意的玩具和书籍随着她前往西苑。阿虎稍大些时,认得的字多了起来,不再万物“玄黄”,她便与阿虎读些诗经、诸子,正轨之外的杂史,传奇故事也一并讲些。幼帝身为阿虎的同学和徒弟,总是安静地旁听着。
阿虎的学识渐长,幼帝在旁亦渐渐开蒙。幼帝懂得的文字多了,渐渐知晓了西苑之外另有天地。他领悟了自己的不健全,却变得沉默起来。她与阿虎的教学都像是掷入古井的石子一样迅即被沉默的水面吞没,只有幼帝听到些许感兴趣的片段时,才含糊地呼喊着请她多讲几句。
她一边斗胆做着帝师,一边也疑心,她这些许的反抗究竟有何意义?她教了他读书认字,也不可能搭救他出来,还徒然给他带来了思考的烦恼。卫渊仍旧把持着朝廷,她再蠢也不至于指望这个残疾的兄弟。
比起反抗,这更像是她在纾解自己的愤懑。她有时也揣测,卫渊挟天子以令诸侯,幼帝残废至此,全然受制于他,即使卫渊知晓他有智能,也未必会痛下杀手。可她并不愿冒这重风险,于是依旧严密地打点西苑的仆婢,以免消息泄露。
她的妙常法师学会讲话时,卫渊正式为阿虎聘请了老师。于是后来穿行在西苑森森古树之下的,除了代她写字的九儿,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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