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厨下将今日的晚膳恭送进来,开始在外间铺设两人所用的食具。
她一一检视,厨房依照她的吩咐在定例的菜品外准备了鹿脯和鲥鱼羹,并在粥饭之外准备了葡萄酒。一切都像是恢复中的病人胃口极好的模样。
九儿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殿下——”
“今日仍旧要劳烦九儿女史。”她微笑着鼓励九儿。
卫渊的伤势比她预想中更重。他在短暂清醒后随即陷入昏迷。御医使尽解数,卫渊仍旧连续数日周身寒热交替,伤口在用过伤药后也不见起色。虽然她及早驱逐了围观的幕僚,并严令家人封锁消息,可卫渊性命垂危的流言依旧传遍了京城。
这几年间她常常幻想着复仇的时刻。每一次看到他的佩剑,她总会想象着自己将这把霜雪一般的兵刃刺进他心口里的感觉。可如今当真有人替她报了仇,她并不觉得痛快,反而觉得恐惧。
残存的宗室依旧躁动,四方州郡时刻观望着朝中的动向。甚至卫渊手下的将军们也并不和睦,失去他的控制随时会兵戈相见。四境不宁,西京已经如同漂浮在血海上的孤岛,若是再失去执掌朝政的人主,那势必连她的立足之地也会被血海所吞没。
那样的乱局里,她别无依仗,势必还要如几年前一样再次遭受践踏。届时除了她自己,怕是连阿虎和妙常的安危也无法保全。
若她是《列女》里的女子典范,她应该当即取了他的性命,再从容就死,连她受了侮辱所生的妙常也一道杀死。可她并不甘心,她在他身边几年,见识了男子的广阔天地,已不再觉得道德和仇恨就是女人的全部。
她不再甘心做秦宫中温柔怯弱的小公主,她在他身边,开始像男子一样喜爱饮宴,并乐于在观赏时兴的歌舞后在昏暗的罗帐内拥抱自己的情人。
她需要他活着。哪怕他正是造就了一切惨剧的元凶,至少此时,她还需要他活着。
她拼尽全力去遮掩卫渊的伤情。为了应付下人的窥视,她只令亲信和御医接触伤者,并在他遇刺叁日后就开始下令膳房准备健康人的膳食,由她的亲随侍女依照男子的食量取用。
阖府人等都知道,因为长公主双手不便,向来不允许亲随之外的人窥视用餐。因此在铺陈食具后仆人们便纷纷撤退,只留下九儿和两位女官服侍。
“殿下不妨再用些。”九儿举起牙箸示意。
“我没有胃口。”她摇头拒绝。
九儿故作为难道:“殿下太不体恤下人。奴用将军一人的分量也罢了,连殿下的一道,着实是太难了。奴的差事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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