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要出门,却又回身坐在镜前。她有些困惑地望着镜中人,镜中人翠眉朱唇,愉快而自满,生动得不真切,正隔着如水的镜面回望着她。她觉得自己的面容也十分陌生。妙常不像她,如今连她自己的影子也不太像自己。
她思考了一会,随即释然,已经四五年了,她总是会变的。若是她平稳地活着,再过些年月,这样明媚自满的神采自然会离开她,细小的纹路会爬上她的前额,她会像母后宫中那些年老的女官一样,变得如同被阳光晒皱了的果实,鲜艳的外表下内核温暖而松弛。
这世上,除却无常本身,并没有不会变动的事物。她有些惊慌地离开镜台,却又隐隐期待起来——到了那时,若还有人爱她,总归是真心实意的。就像母后宫中那位四十岁才与朝中士子成婚的尚仪女官,虽然容颜已经衰颓,但她因品行和诗才,得到的是真心的爱敬。
可她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格?她是虚与委蛇、在别人容忍的缝隙里婉转求生的人。漏箭的水咚地落了一声,她心随着沉了一沉。
她心头烦乱窒息,忙忙地步出门外。
“殿下,鞋!”侍女急忙在她身后张着纸伞为她遮雨,手里提着避雨的高齿木屐。
她穿过重重庭院,雨水打湿她的面容、衣衫和鞋袜。她茫然而急切地奔走着,在干燥的走廊上留下两串娟秀而狼藉的脚印。
此时卫渊从禁中归来,已换了闲居装束,一边对着一卷邸报出神。一边以手揉着眉间,廊下有婢子正在煎镇痛的药汤。
“怎么了?”他见她此时容颜狼狈,有些惊异地问她。“这样大的雨。”
她一时觉得自己太过刻意且鄙俗,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怔怔地望着他,一滴雨水从她眉间落到她眼里。
“雨天,我怕你头疼。”她轻声回答。她十分清楚,自从他上次遇刺伤愈之后,如今每到阴雨天气,就常常有头风之征。
他一时没有说话,有些冷淡地端详着她。她那双素日冰冷的眼睛此时湿漉漉地回望着他,夏日轻薄的一重重素色縠纱和纺花罗此时被雨打透了,欲盖弥彰地裹着她的身体。
“你只为了这一件事寻我?”他期待着她的答复。
她慢慢点了点头,反问道:“不然要为了什么事寻你?”
“简直放肆。”他神情和缓下来,转头令侍女与她更换湿衣,又说:“得了风寒,难道不是我的罪过?”
“这样热的天气,人哪里便得风寒了?”她小声反驳,依言与侍女去屏风后更衣。
“这样的雨,哪里就要我的性命了?”他亦反驳,又冷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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