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重熙帝段云琅是一个好皇帝,后世史家亦称他为中兴之君。他选贤用能,革除弊政,短短数年间,海清河晏,盛世可期。宦官的权力并未彻底撤除,但兵权有所收敛,朝中以内朝宦官与中书门下形成犄角之势,又与外部的藩镇相互钳制,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一平衡的操纵权,从此牢牢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他也是一个古怪的皇帝。
他的双腿残废,但纵是垂足而坐,亦眸光冷酷,凛然自华。他的性情不算和蔼,同臣下言语时总似带了些不耐的嘲讽,除了当初有定策之功的那几位潜邸旧臣,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对百姓宽和,对臣子却严苛,朝中新晋的官员首次面圣,双腿都要打战;老臣们却说他曾经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也不知为何如今连笑都不肯笑一下了,枉费那一双顾盼多情的桃花眼,底下全是嶙峋的冰渣子。
重熙二年春,兴庆宫的太上皇崩逝了。圣人没有去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只一个人守在清思殿中逗鹦鹉。那只鹦鹉据说也是圣人的“潜邸旧臣”了,如今已垂垂老矣,偶尔衰弱地叫唤两声。有宫人说,这鹦鹉过去会念经的,眼睛清圆地转起来的时候,像只能看穿人心的妖精。
圣人闲暇之际,也会微服出行,在长安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东市有一家首饰铺子的店主却认识他,唤他“公子”,还笑问他为何无人作陪。圣人没有说话,只吩咐将店中的所有花钿都买了下来。圣人过去喜欢斗鸡,现在偶尔也还会瞧上一瞧,但有了好鸡,便叫人先往东平王的宅中送去。而后圣人便往往会光顾十六宅,同东平王一起用晚膳。
东平王还是老样子,傻乎乎的,对着一只昂首阔步的公鸡可以笑上很久。圣人懒懒地倚在榻上,安静地看着一人一鸡大眼瞪小眼,手中执着碧清的酒盏,眸光里不知有些什么,总是转瞬即逝,叫人看不真切。
只有一回,圣人却在东平王的宅子里喝醉了。东平王不懂照顾人,圣人便在厅堂里囫囵睡了一夜,翌日宣徽使刘垂文找了来,圣人睁开眼便问:“为何还不回来?”
刘垂文没有回答他。
圣人说:“苦的东西我都尝过,绝不让她再尝;被子里总是暖的,堂上总是亮的,我的一身总是干净的;她再不回来,鹦鹉可就要死了。”
刘垂文轻声道:“您喝醉啦,陛下。”
太上皇丧期过去之后,朝臣上疏议立六宫,择皇后。中书门下挑了措辞最委婉的递给枢密院,枢密院又挑出措辞最委婉的递给了圣人。圣人置之不理。久而久之,人心动摇,圣人年已非幼,膝下却尚无一子,难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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