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母亲当然不可能照常伺候大姑子,这就难怪在我还没落草儿①,姑 母便对我不大满意了。不过,不管她多么自私,我可也不能不多少地感激她:假若不是 她肯和大姐婆婆力战,甚至于混战,我的生日与时辰也许会发生些混乱,其说不一了。 我舍不得那个良辰吉日!
那的确是良辰吉日!就是到后来,姑母在敲了我三烟锅子之后,她也不能不稍加考虑,应否继续努力。她不能不想想,我是腊月二十三日酉时,全北京的人,包括着皇上 和文武大臣,都在欢送灶王爷上天的时刻降生的呀!
在那年代,北京在没有月色的夜间,实在黑的可怕。大街上没有电灯,小胡同里也 没有个亮儿,人们晚间出去若不打着灯笼,就会越走越怕,越怕越慌,迷失在黑暗里, 找不着家。有时候,他们会在一个地方转来转去,一直转一夜。按照那时代的科学说法, 这叫作“鬼打墙”。
可是,在我降生的那一晚上,全北京的男女,千真万确,没有一个遇上“鬼打墙”
的!当然,那一晚上,在这儿或那儿,也有饿死的、冻死的,和被杀死的。但是,这都 与鬼毫无关系。鬼,不管多么顽强的鬼,在那一晚上都在家里休息,不敢出来,也就无 从给夜行客打一堵墙,欣赏他们来回转圈圈了。
大街上有多少卖糖瓜与关东糖①的呀!天一黑,他们便点上灯笼,把摊子或车子照 得亮堂堂的。天越黑,他们吆喝的越起劲,洪亮而急切。过了定更②,大家就差不多祭 完了灶王,糖还卖给谁去呢!就凭这一片卖糖的声音,那么洪亮,那么急切,胆子最大 的鬼也不敢轻易出来,更甭说那些胆子不大的了——据说,鬼也有胆量很小很小的。
再听吧,从五六点钟起,已有稀疏的爆竹声。到了酉时左右(就是我降生的伟大时辰),连铺户带人家一齐放起鞭炮,不用说鬼,就连黑、黄、大、小的狗都吓得躲在屋 里打哆嗦。花炮的光亮冲破了黑暗的天空,一闪一闪,能够使人看见远处的树梢儿。每 家院子里都亮那么一阵:把灶王像*氲皆褐欣矗计鸶呦阌氚刂Γ钔蹙图泵Τ缘愎囟*糖,化为灰烬,飞上天宫。
灶王爷上了天,我却落了地。这不能不叫姑母思索思索:“这小子的来历不小哇! 说不定,灶王爷身旁的小童儿因为贪吃糖果,没来得及上天,就留在这里了呢!”这么 一想,姑母对我就不能不在讨厌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敬意!
灶王对我姑母的态度如何,我至今还没探听清楚。我可是的确知道,姑母对灶王的 态度并不十分严肃。她的屋里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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