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也没有资格。只有堂堂正正,一步一个脚印的妇人才能负此重任。人家来约请,母亲 没法儿拒绝。谁肯把荣誉往外推呢?可是,去作娶亲太太或送亲太太不但必须坐骡车, 而且平日既无女仆,就要雇个临时的、富有经验的、干净利落的老妈子。有人搀着上车 下车、出来进去,才象个娶亲太太或送亲太太呀!至于服装首饰呢,用不着说,必须格 外出色,才能压得住台。母亲最恨向别人借东西,可是她又绝对没有去置办几十两银子 一件的大缎子、绣边儿的氅衣,和真金的扁方、耳环,大小头簪。她只好向姑母开口。 姑母有成龙配套的衣裳与首饰,可就是不愿出借!姑母在居孀之后,固然没有作娶亲或 送亲太太的资格,就是在我姑父活着的时候,她也很不易得到这种荣誉。是呀,姑父到 底是唱戏的不是,既没有弄清楚,谁能够冒冒失失地来邀请姑母出头露面呢?大家既不 信任姑母,姑母也就不肯往外借东西,作为报复。
于是,我父亲就须亲自出马,向姑母开口。亲姐弟之间,什么话都可以说。大概父 亲必是完全肯定了“唱戏的并不下贱”,姑母才把带有樟脑味儿的衣服,和式样早已过 了时而分量相当重的首饰拿出来。
这些非应酬不可的应酬,提高了母亲在亲友眼中的地位。大家都夸她会把钱花在刀 刃儿上。可也正是这个刀刃儿使母亲关到钱粮发愁,关不下来更发愁。是呀,在我降生 的前后,我们的铁杆儿庄稼虽然依然存在,可是逐渐有点歉收了,分量不足,成色不高。 赊欠已成了一种制度。卖烧饼的、卖炭的、倒水的都在我们的,和许多人家的门垛子上 画上白道道,五道儿一组,颇象鸡爪子。我们先吃先用,钱粮到手,按照鸡爪子多少还钱。母亲是会过日子的人,她只许卖烧饼的、卖炭的、倒水的在我们门外画白道道,而 绝对不许和卖酥糖的,卖糖葫芦的等等发生鸡爪子关系。姑母白吃我们的水,随便拿我 们的炭,而根本不吃烧饼——她的红漆盒子里老储存着“大八件”一级的点心。因此, 每逢她看见门垛子上的鸡爪图案,就对门神爷眨眨眼,表明她对这些图案不负责任!我 大姐婆家门外,这种图案最为丰富。除了我大姐没有随便赊东西的权利,其余的人是凡能赊者必赊之。大姐夫说的好:反正钱粮下来就还钱,一点不丢人!
在门外的小贩而外,母亲只和油盐店、粮店,发生赊账的关系。我们不懂吃饭馆, 我们与较大的铺户,如绸缎庄、首饰楼,同仁堂老药铺等等都没有什么贸易关系。我们 每月必须请几束高香,买一些茶叶末儿,香烛店与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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