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一的眼眶是红的,鼻子、脸颊也是。
他的勇气就这样悉数消散了。
他做不到那么直接、他问不出口。尤其是面对一个流过泪的池一——她向来都不对他隐藏自己的情绪的。
但起码起码,他可以为自己有些辩解。
“你知道,”李宵紧接着自嘲般地轻笑了一下,似乎要说的话很荒唐,“你们来的那一年的过年,我是怎么想的吗?其实我挺开心的。婆婆在冬天走的,没熬过年关。所以过年对我来说总是,沉重、很多禁忌。但是那次过年,你们在那里布置房子、出去买东西,我在那里做菜,第一次觉得,这个好像就是家的感觉、团圆的感觉。
我小时候经常会想,我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没看过她的照片,不知道她的长相,想来想去,她也没法在我脑子里形成一个完整的形象。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就是那个人。我跟她,那么像。——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很傻对吗。你肯定又要说我很笨、自作多情。她说我做饭好吃也好、一句两句关心也好,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在一点点重组起我对妈妈的想象……”
不知不觉就这样说出来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些。但最多只能讲到这里了,脑海中有很多很多散乱的想法,甚至没有成形为词句段。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们诉说出来,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池一总是这样,泾渭分明、分门别类地喜爱着、厌恶着不同的人。而他总是半推半就地接受着一切。也许是由于婆婆一直反复灌输给他的知恩图报为人良善,也许是由于他从小到大的生存经验给他下达的指令,他始终不会去破坏和那些藕断丝连的人的表面和谐。
或者,也许是由于他根本也无法阻止他们一次次出现在他的经历里,干涉他的生活。吃饭、生病、当学徒、逢年过节办事、给婆婆送行……哪怕他再怎么不想欠别人人情,再怎么疲于应付这种社会关系。但他实在无法独自负担起这一切。
这些心事,如同沼泽最深处的泥淖一样,连同其他的部分长在他的心底,不起眼的、可怜的以及卑劣的,见不得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