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二年六月二十七,帝病重,诏柱国谢竟之、大司马叶瑾入宫侍疾。
烛台中的白蜡燃得正旺,龙涎香在夜色里弥漫。
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丝毫响动,和龙榻隔着一堵屏风,并排立着两道人影。
皆是长身玉立,人中龙凤。
谢竟之侧头去看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不发一动不动的叶瑾。
后者可以算是面无表情,自从进了这大殿,便一声未吭,不知心里是在做什么打算。
如今外界相传先太子慕子宴的血脉在他手上,朝中诸臣倾向于他的心思也越来越明显,天下易主,也是早晚之事。
待到那日,这实际的天下之主,恐怕就要是眼前这位,其他人望尘莫及了。
他们谢家原本是握着一手好牌的,谢颖之是皇后,他们家又是几代太傅,根基不浅,辅佐慕子寒登基总有些功劳苦劳,理应蒸蒸日上。
可这些天,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朝局之中,任凭叶瑾的人心越聚拢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却提不起心思去和他抗争强夺。
听说叶轩已经登门去陈留公府提了亲,也得到了陈留公的应允。
谢竟之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原来人这一生终究不会单单只爱上一个人,他错过了,也只能徒增遗憾。
那女子美丽如同星子的眼睛,再也再也,不会在他身上流连。
谢竟之不是那种会主动的人,若是觉得事情但凡有一点无望,便不会去争取,立刻退回到安全线以外,以为自己这样就会安然无恙,却没想到其实更受伤。
他父亲谢老太傅不止一次地叹息他这样的性子会毁了他,谢竟之一向不在意,如今想来,却是一语成谶。
他终究败给自己。
而身边这个人呢?
杀伐果断,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有时候谢竟之会叶瑾很是敬佩,发自内心的敬佩。这个人,可以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放弃一切。
他却不能。
屏风后响起咳嗽声,想来是方才一直昏睡的慕子寒醒了。
谢竟之和叶瑾各自叫了声陛下,就听见慕子寒虚弱的声音道,“谢卿先去殿外等候,朕……想与叶卿说说话。”
谢竟之微怔,看了叶瑾一眼,见后者仍是神色淡然,便转身告退了。
叶瑾仍是立在原地不吭声。
“朕答应叶卿的话,都做到了。”慕子寒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来,“保你们一脉荣华富贵,甚至保了皇兄的子嗣平安,叶卿却为何仍要同朕作对?”
是质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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