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见,尔来已有……”
“已有二十三载了。”卫老夫人道。
“二十三年……”董灵鹫声音和婉,“昔日我尚年幼,还未及笄。随父亲来到府中,老夫人劝我说,不要以四书五经为要,多读些《女训》、《女则》,才有一个好前程。”
卫老夫人脸色微微一滞,接话道:“老身是个糊涂人,昔日见到娘娘,实在是太过欢喜、太过钟爱,不忍释手,可娘娘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我等凡俗小人之见,怎会困住娘娘呢?”
“在世为凡俗,这天下就是万万千千的凡俗众人组成的,哀家也未能免。”董灵鹫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谁又能全然不记得?”
老夫人用手绢一角擦了擦霜白鬓发,并没出汗,声音却已经小心翼翼起来:“您太过谦了。老身眼界浅,终生止步在这府中,只窥得井底天地,请娘娘恕罪。”
“老夫人没有罪,何来恕罪?”董灵鹫转头望着她,目光柔和如水波,“只是有一问,当年还未问清,夫人说得好前程,是什么前程?”
这根本不用回答。
在这个时代、这个封建王朝当中,还有什么叫做“女子的好前程”?自然是嫁予一个有出息上进的郎君,荣华富贵,受到尊重,若是能让娘家因此借力,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但这能对董灵鹫说吗?
谁敢跟她这么说?是嫌还没有彻底惹怒她吗?
这位主儿在先帝还在时,就跟这种安于后宅的“前程”背道而驰。二十年来,上书奏表的、当面觐见的,甚至以此为名做反贼、行刺杀之事的……如此种种,又不是没有过!董灵鹫陪明德帝坐过金殿,这世上想要她死的男人多如繁星、数不胜数,这话说给她听,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卫老夫人心中急转,匆匆地思量着,这都过去二十三年了,她多年都不曾在意过,怎么今日偏偏提起?
“娘娘……”她才叫出这两个字来,董灵鹫便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一定回答。
老夫人也就顺势沉默下来。
董灵鹫低头喝了一口茶,环顾四周,忽然笑了笑,指着卫府后宅左侧的屏风和轩窗,温和地跟她道:“一去多年,夫人这里倒是陈设不改,这架屏风还是这么不显眼,上头的画都晒褪了色,我当年在这儿撞了一下。”
卫老夫人换上笑容,回忆一番,道:“娘娘那时就说,这屏风的设色太淡了,固然清雅高洁,可过高世同嫌。”
“儿时玩笑,夫人还记得。”董灵鹫道,“物未变,人亦未变,你们家还是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陈朽笔墨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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