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若她不死,新帝起初不会怎样她,但日子久了,始终是会想起她当年暗桩的身份的。到时候,又有多少感情能耐得住这样磨呢?倒不如她择个合适的机会死掉,这样倒还好些。至少,儿子也保得住,母族兄弟也保得住。
只是阿姊把什么都考虑周全了,却万没想到,裴家会被新帝树起来,成为制衡傅家等勋贵之家的靶子。
她可能也更没想到,日后自己的兄弟,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奸佞。而裴家,眼看着富贵繁华了十几年,一朝不慎,又是大厦将倾,化为乌有。
文氏这些年没少规劝丈夫,只是前些年丈夫心中恨意太足,便是她规劝他也不肯听。而如今,眼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丈夫心中的恨没那么明显了,渐渐有了往善之意,她才会又再相劝。
“你我如今都已至而立之龄,膝下却仍无一子嗣,二郎,我怕再这样下去,日后便是去了阴曹地府,也难过老鬼阎王那一关。阿姊当年那般煞费苦心,难道是想看着我们裴家烟花绚烂之后,又归于尘埃的吗?若日后裴家真的倒得彻底了,那才是伤了阿姊的心。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恨,恨皇室,恨权柄,恨他们当年夺走了阿姊的命,也害得兄嫂命归黄泉。所以你便不择手段,想要揽权,想要玩弄权势,哪怕不得个好下场,你也无所畏惧。可毕竟过去十几年了,你也有过你想拥有的一切,你拥有那些的时候,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开心?”
“阿姊已经走了,兄嫂也早没了,连阿爹阿娘都相继离开了我们。难道,最后要闹得我们裴家真被灭门诛连才收手吗?”文氏始终温温柔柔的,没有一丝脾气,她理智相劝道,“你内心深处又不是真喜欢权啊势啊的,这样做,太不值得。”
裴绍卿始终没说话,只是渐渐驼了腰背,双手搂住了妻子的腰,他则将脸埋在妻子腰腹间。
“茹娘,这些年我们好像错过了很多。我这辈子,做了不少坏事,遭人唾骂我不在乎。只是你,跟着我受苦了。”裴绍卿其实未必没有悔改收手之意,就像妻子说的,其实他并无揽权之心。日后是大皇子登基还是二皇子登基,他并不是太在意。
他在意的,始终是一家人是否能够平平安安呆在一起。
*
六月,平阳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荷宴上,文氏悄悄寻得了秋穗,主动上来搭话。
秋穗虽是第一次身为傅家媳妇参加这样的宴会,但因如今娘家乃新贵,未来前程不可估量,且她在夫家又得宠有地位,所以主动过来攀谈交际的人不少。只是她没想到,裴府的夫人竟也会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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