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一本《万国堪舆图》,点头道:“石生,像极像极。”曲生与举人,求学中举皆同年,是以互称“石生”、“曲生”。
举人所画,是一幅中国地图,经纬框架,比照外国时兴的现代地图绘制法,黄河长江,却画似实景,一条条支流看去便酷似叶脉,其中在长江上游“重庆”处与长江汇合成一个人字的嘉陵江,连细部都画了出来,一望可见江中波涛滚滚,最不成比例的是,沿嘉陵江而上的一处所在,居然绘出了一栋屋宇,轮廓竟酷似眼前这一栋,其上用柳字写明“瑞山书院”。
江风过处,被卫大木匠的推刨推得光亮发白的讲台上,有一卷木刨花被风吹得满桌滚动。举人掷笔,腾出手来,伸两根指头,拈起刨花。江边传来一声鸡叫,举人与曲生相视一笑,走下讲台,面对七座四行光亮发白的小课桌,各择了课桌间一行通道,并行着走出教室,举人扔了刨花,二人同时转身,倒退着带上黑漆的双扇大门。二人绕过院坝中那一口铜钟,手把手登上路边石坎,蹲下,望着脚下一条伸向夜幕中的石板小路。
“一九二九,怀中抄手。”曲生将双手揣入袖中。
“三九四九,冻死老狗。”举人白一眼曲生,续上一句。
曲生惯受老同年的调侃,并不在意:“五九六九……”
举人望着红烛闪耀的新教室,抢过话头子:“沿河插柳!”也许这句老言子应了此时心境,举人来了谈兴,正要大发感慨,曲生揣在左袖中的右肘碰一下他——小路那头,啪嗒啪嗒,静听时,是一个人脚步声。
路上,亮起一盏铁壳壳汽灯,石生曲生屏住呼吸,像似两个虔诚的和尚,守望在发愿建成的第一座宝刹外,恭候第一个善男子善女人进庙。
来者是个娃娃,两手像曲生石生,抄在袖中,那一盏汽灯夹在袖缝中。皮衣皮裤,皮面的暖鞋,一身裹得像一只小元宝,原来是士绅宁平生的娃娃宁可行。石生曲生瞪圆四只眼睛送第一个学生直到教室大门,见宁可行舍不得将手抽出袖,只用肘将教室门推开一道窄缝,吱呀一声,侧身钻进教室。
曲生数出个“一”。
石生默默拾一粒石子搁在脚尖跟前。
跟着又亮起一盏木壳壳灯笼,灯光下,一个娃娃棉衣棉裤棉鞋,石生曲生四只眼睛撤回来再送这位一趟,到教室门口,认得是卫大木匠屋娃娃卫小斧,他更省事,非但手不出袖,连身子都不用碰门,顺着前人开的那道窄缝溜将进去。再三再四,后来者皆如法炮制,鱼贯而入。曲生看得嘿嘿直笑,忽听得身边叹息有声,便问:“开门大吉之日,石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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