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春意,渐渐地融化了凝结在卢魁先心底的那一块坚冰,盯着两江交汇处清流洪流,卢魁先眼前亮了起来,道:“水至清则无鱼,水自清可养鱼,也养人……”
阮老幺一眼望见夕照下网中金光一闪,知道有喜,叫道:“金鲤一条,嗨呀娃娃,你下一趟读书考官,怕是要跳龙门耶!”他张开五指作耙状,向网中一铲,将金鲤捉在手,向舱中蓄了清水的那一格中一抛,抬头冲青年得意地一挤眼睛,却见那青年一笑,连声道谢,转过身,人已上了朝天门那一坡长长的朝天梯坎。阮老幺只听得青年口中一路念叨:“决立即行,决立即行!”却不明其意。
“宵了夜再走嘛!年轻人,我陪你摆一堂空龙门阵,你谢我哪样?你怎么又说走就走了?”
卢魁先说走就走了。几岁时,家中没钱,他想读书,便去趴学堂的窗户。那时做人做事,或许是任性——任随自己的性格。殊不知性格这东西,要管人的一辈子。活到十九岁,他做下的事,每一桩都以这个性格而定下其基本格局——他认准要做的事,他便要去做。认准不做的事,他就绝不去做,就是九头犟牯牛也拉他不转。不管做与不做,先在自家心头想好,却不多话,从不跟人摆,我为啥要做为啥不做。龙门阵,空了吹!这一回误了船期,遭受平生事业上最大一次挫折,他的性格中更融入了一个新的特点:决立即行。
祭石
石二语气突然平和了许多,像坐进茶馆,跟对座的张铁关摆闲龙门阵:“握拳握刀握枪杆子,我前头这十多二十年怕是走错了路!——我这辈子,分明才是个读书人教书匠!我要读完古今中外的书,拿其中的道理开启民智,让大家都成为花匠,将这一片血染的杀场坟场生死场,把我老家大足——动力再大点儿的话,把四川盆地——建设成……就在血染的杀场坟场生死场上,打造一个大花园,还给老百姓,才是革命成功后最要做……”
革命成功,拒不受封,求学误船受挫后,卢魁先离开两河交汇重庆城,回到省城合川会馆那间斗室,靠教授几个学生补习数学,收点学费,维持生计,同时写他的数学书稿。这天清晨,刚趴在小木桌上睡着,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小卢先生,快走!”胡伯雄双手把着斗室的小门,气喘吁吁:“补习学堂里,好几个先生都被胡文澜的兵抓走了!九眼桥下,天天有无头尸体冒出。”
“补习的书,带来了么?”卢魁先问胡伯雄和他身后的两个少年。
“小卢先生,我们今天不是来补习的!”少年一个个空着手,却面无愧色,齐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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