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灭,幽幽摇摇,捉摸不定。
梁煦出奇地冷静,仿佛一个高超的机械师,无动于衷地拆解人体的零件,分门别类装好。
再是清洗,抛尸。
申城被封锁,根本去不了乡郊荒野,只能铤而走险埋在城市一些僻静的地方。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邪恶之徒。
善良者杀人会恐惧,就像梁笙那样,但他却能投入到鲜血和仇恨的怀抱之中,任由夜色蔽日,善念泯灭。
这或许是他们家族的命运?他的曾祖父在满清牢狱中自戕而死,祖父死于革命者之刺杀,而父亲,则死在他的手上。罪与死像肮脏的浓雾一样在他们每个人头上徘徊,于恰当的时机,夺走他们的生命。
这样残酷而毁灭的轮回,只应由他来承担,而妹妹,他希望她能像母亲一样,挣脱出罪恶的泥沼。
黄昏时,屋脊上落满绚丽华美的霞光,太阳尚未落下去,屋檐下已经落满了深灰色的阴影。
大门未关,梁煦走进时,看到赵妈在门边焦急地左顾右盼,见他回来,满脸喜色:“大少爷总算回来了。”
他疑心梁笙出事,问道:“怎么了?”
“小姐一大早起来,看你不在,跑到你医院去找,也没见着人。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等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我都快急疯了!”
梁煦心一紧,快步走到梁笙屋前,打开门,看到她抱着猫坐在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孤独地对影而坐。她听见动静,抬头看到他,鞋也不穿,急急就从榻上奔下来,伸手紧紧地搂住他。
“你回来了。”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她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陆家把我带走。”
他低下头,两手牢牢抱住她,安慰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她摇摇头,攥紧他的衣裳,肩背死死绷着,似乎在竭力忍受体内翻涌的情感。
“我其实不怕出事,也不怕死。”良久,她才轻声哽咽着说:“我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加大力度抱紧她,他不发一言,只是闭上眼睛,心痛如刀绞。
门外秋风萧瑟,一阵一阵吹入门窗内,冷透衣裳。一种巨大的、无言的悲怆,顺着秋风吹来,像寂静涌流的海潮,不断上涨,最终淹没过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