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的眼,又睁开。
手中松了的瓷瓶再捏紧,这般来来回回数次,困意全散。朝廷已然有了社稷储君,再一个深受龙宠的嫡皇子便成为那些老臣避讳惶恐之事。
心烦时远远见得小雹子挑着笑步入,几步而来,依偎着自己,一张口便道:“阿姊来看我了。”
冯善伊顺手以袖子掩住那瓷瓶,转瞬一笑:“噢?你润姐姐来了?”
小雹子一点头:“说是先去殿前给父皇请安。一会儿打小花园子里过来。”
她知他是兴奋难耐,便唤青竹领他换身衣服送入御花园等她姐姐。青竹正哄着哭闹的拓跋弘,两面不能齐全。冯善伊索性道天气正好,允她抱着拓跋弘一并带小雹子入御花园。
小雹子刚同青竹离去,便是绿荷匆忙而来,人未入帐,声音先是扬了起来:“高允那老头来予你说什么了?”
冯善伊将软袍披上肩头,笑看她一眼,风轻云淡道:“恭维我来着,没说什么。”
绿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忙扬起手摊在她眼前:“他给你什么了?拿出来!”
冯善伊下意识将两袖掩于身后,飘了一眼绿荷身后正佯装无事的顺喜,狠狠瞪眼:“好你个奴才”
“小喜子当然是好奴才。”绿荷抢了一步,探手由她袖中抽出那白瓷瓶,长裙扫曳,临她而坐,声息僵硬,“高允那老东西是要你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绿荷眼中含着冷笑,扶着她膝头缓缓跌坐脚踏,幽声压抑深意:“你是傻了吗?如今你哥哥是大将军,凯旋归来,以兵马大元帅之尊还能保不住你六宫至上的宝座?如今只缺你生下名正言顺的嫡皇子。你哥哥他再争强好胜,也不会傻到要逼自己外甥的宝座,篡冯氏血脉的皇权”
冯善伊淡淡凝着她,眸波清寒。
哥哥说,要生下嫡皇子,见得自己外甥夺过鲜卑人的宝座也是能瞑目了。
绿荷说生下皇子,立为储君,便能断了哥哥心念逼权的野心。
可高允的意思,储位动摇,臣心难安,社稷不立,江山危亡。
不过是个未成人形的婴孩,如今却引得几家欢喜几家忧。
她自己立起身来,望去窗外碧池红莺,心中分明有个声音极是清晰——
“生下这个孩子,你这一生还能走出魏宫半步吗?”
那声音越清晰,她心下便愈发恐惧。汉化同治这一条路,还要走多久?拓跋濬需要她的日子,还会有多长。至那一日,汉化盛世鼎盛,他自成为一代明君,而她也没有留在魏宫的意义了。这一个孩子,却将成为永生永世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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