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悸生辰那日并未下雪,倒是大雪这日纷扬起鹅毛雪片,下一次雨、起一回风便要添一层衣。往年这个时候见几颗雪粒子就不错了,今年天气倒是反常。辛惊雨拥毳衣炉火,几日里隔窗喝茶赏雪景,虽然暖和但也心生乏味。
给阿悸过完生辰后,他却好像更忙了,每次撞见便匆匆忙忙侧开脸躲避她,她欲追上问个清楚燕林又跑来问这问那,一来二去她也不着急了,等着阿悸亲自过来解释。
燕林比之前更小心翼翼了,她每次唤他,他就像一只警觉的小鹿,撑着水汪汪的眼睛,恂恂凝望,说话都比之前谨慎、板正多了,也没劲多了。
得出门找些乐子,辛惊雨心想,去找元氏兄弟玩。
从西院到东院有一条近路,很是僻静,鲜为人知。那里有一个古朴的小凉亭,两侧与其后栽种数棵松柏和枫树,每到深秋一片墨绿殷红,叶声潇潇,最有秋意。
她罩大红猩猩毡面白狐狸里的大氅,穿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头上围了雪帽,拥一织金花缎火炉,还未踏出卵石小径,便听到里面有人吟咏,像是在哼曲,却又荒腔走板: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
欢乐苦短,忧愁实多。
何如尊酒,日往烟萝。
花覆茆檐,疏雨相过。
倒酒既尽,杖藜行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1」
“元哥哥好兴致,”辛惊雨笑着走出来,道:“一人一酒一景,自斟自饮自咏。”
元瞻青斜睨她一眼,唇含微笑,道:“看来我有客了。”便让出一块毛毡,变戏法似的另取一只琉璃杯。
结合上次她算看出来了,自己这个表哥是真不怕冷。辛惊雨只觉得这风要刺进她守卫薄弱的每一寸皮肤,恨不得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他还散开鹤氅敞着怀。
她施施然入座,元瞻青的眼睛并未看她,而是注视着熊熊的炉火,喃喃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已雪,再饮一杯无?”「2」
辛惊雨笑道:“元表哥喝着去年重阳酿的菊花酒,哪来的'绿蚁'呢?”
元瞻青笑道:“泛不泛'绿蚁'并无要紧,有没有'旧人'光临才是要紧之处。”
辛惊雨打趣道:“那表哥期望的'旧人'来了吗?”
少男只是遥望着眼前的雪,轻声道:“来不来又如何呢?人终归是要碰面的,不在地上,便在地下。”
惊雨察觉眼前的人有心事,犹疑该不该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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