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
一看这情景,我反倒冷静下来,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是刚喝过了酒,十分烦躁:“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
我默不作声地等他发完脾气,片刻果然见他的态度又软下来,觑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我来自然是有事同你商量。章先生传了信来,说下个月初要来南岛办事,我想着肯定是要给他接风的。这南岛上也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哪里都不如傅家。如果他有意,我请他来府上小住几日。姚氏你也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同章先生倒是早就认识的,不如就由你来招待他。”
我冷笑:“招待?如何招待?是陪他吃酒还是替他暖床?”
他愣了一愣,抬头望我,竟然没有反驳,半天才说:“章先生也不见得有那个意思。”
我简直要大笑出来。他同陈老板两个人巴巴地将我送去章先生面前,可不就是自荐枕席的意思。章先生哪里会不懂,答应到南岛来,难道是来找他傅博延喝酒?我不怒反笑:“如果他有那个意思,怎么办?”
他避开我的目光,颓然说:“章先生位高权重,不好得罪。如果那样……如果那样,我亦无能为力。”
看到他懦弱无能的样子,我心底一片凄凉,绝望地问出最后那一句话:“所以你打算把我卖掉?像一件东西一样卖掉?”
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我,只轻声说:“这一年来,我也晓得你恨透了我。其实,你若跟着章先生,说不定比跟着我有更好的出路。”
我心灰到极处,冷得牙齿打颤,冰冷的怒意蓬勃而出,那股怒意根本由不得我自己控制,只促使我走上前去,用出全身所有力气挥手,狠狠撮在他脸上。
他先是一怔,站起来,拳头握了握,忽然间暴发,伸手反撮了我一掌,怒斥:“孙惠贞,你不要以为我平时纵着你,你就是个人物。我告诉你,你不过是我傅博延的一个妾。要不是我花钱买了你,你现在恐怕还在日本人手里生不如死。我今天就是提脚把你卖进窑子,也没人能说什么!”
我被那一掌的力量撞翻在地,脸上火辣辣地痛,全身都火辣辣地痛。我用仅剩一点力气咬牙说:“傅博延,你无耻!”
屋里吵得凶,佣人们都躲在安全的距离听壁角。大概是屋里的动静吵到了谨芳,我见她光着脚摇摇晃晃地从里屋跑出来,刚跑到门口,跌了一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傅博延怒吼:“人都死哪儿去了?”四季和两个老妈子才闻声赶来。傅博延用颤抖的手指着谨芳说:“把小姐给我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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