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找了个小同志来翻译。”谭时秋自嘲道,“中国人跟中国人讲话还要个翻译咯,笑掉大牙咯,兰兰你是懂英文撒?这份图纸你来看看哦。”
说着,他从底下抽出来一小份图纸。
边上已经有草稿纸密密麻麻写了大部分译文,只是有部分打着问号,以及双语歧义。
夫妻两个正各自看着手里的那份图纸,门口有人开锁的声音,警卫员领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进来。
她花白长发一丝不苟地编了麻花辫盘在脑后,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穿着深绿色套装军服,嘴上还涂了点儿口红,开口道:“老谭,那份图纸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警卫员跟着道:“谭所长,祝老师晓得来人撒,来帮忙咯。”
何芝兰抬头望过去,不认识,又低头继续看自己手上的图纸,大部分都翻译得没错,双语歧义上主要是有一些缩写确实很令人疑惑,得有个词典在手最好,几个懂英文懂武器的聊一聊说不定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她一抬头,她没认出来来人,来人却认出她了。
祝月明激动得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抓住何芝兰的肩膀道:“小同志!是你啊!我回来了一直在住院,听说了三沟县发洪水,马上让人去找你了,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思维逻辑清晰,语言组织能力强,完全不是何芝兰初识的样子。
所以何芝兰还是没认出她来,疑惑地被祝月明抓着肩膀抱住。
“你是那个尴尬的英语老师。”沉玉树认出来了。
何芝兰瞪大了眼睛,从她怀抱里出来,仔细看了看女人的样子,斯文冷静,只能从浑浊的目光中看出那曾经痛苦的模样。
何芝兰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祝月明倒是先道歉道:“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可我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回城才能活下来。他们在学习班已经开始直接杀人了,我只能装傻,我……”
讲到这儿,她缓了缓道:“这么多年,我其实已经是个傻子了,只有把自我隔离出来,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下去。”
她确实疯了一段时间,牛棚里的互害更为夸张,为了一小块窝窝头打得火热头破血流,互相举报检讨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点儿人性尚存的或者理智尚存的都没法在那个环境活下去。她只能发疯,任由思绪凌乱,直到听到她儿子改姓将她当作妈妈又认回来的消息。
看守她的人知道中央下达的文件,知道她马上要回去了,干脆给她卖个好儿,不仅通知了她这件事还通知了她儿子下牛棚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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