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给他理好后脑勺的头发。
不足十层的高度下行人像山水画里晕染的人影,伞面花纹隔着苍茫的湿凉空气投射在视网膜成像成含着雾气的斑点。
雨脚在伞面踩出声音和形状,杂乱的节奏套不进任何歌曲,又或者它们可以贴上任何鼓点。
灰棕的泥水在井盖处凹陷堆流翻滚,似微型山洪泥石流,大有堵塞下水道的气势,城市排水系统瘫痪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要耗费漫长的夜晚恢复,程幸已经能够想象到雨点扫荡裤管的潮湿挫败感,但她还不至于雨天回家都做不到。
路江寻在问句后追加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猫表情,连传情表意都做不到,程幸却能透过那两个表情看见他低头审慎选出恰当不逾矩的表情发送的模样,这对她来说是惯性的联想,只是一旦猜出他的斟酌她就没有办法拒绝了。
这是程幸第一次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往常都是路江寻站在门口等,雨势大如此,只能约在停车场见。
公司停车位少有空余,他常常停得出其不意,地下没有专属他的停车位,普天之下更没有能够成为他们共识的“老地方”的地方。
地下泛着雨水的潮味,水汽裹挟着停车场的灰土,酿出新鲜的陈腐气味。
程幸已经做好在停车场漫无目的兜一圈的准备,却没想到电梯门缓缓拉开后她见到了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的路江寻。
他穿着上一次见面时的卫衣,程幸还记得衣服反面粗织的纹理,
路江寻似乎早有预料,望见她时嘴角顺势上扬,几乎是邀功一般满足地笑了。
他噙着那抹笑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我猜你会坐这一部电梯,我猜对了。”
公司光是大门就有四个,电梯分布得更稀疏,程幸不明白路江寻为何如此笃定。
“猜不对呢?”
“猜不对就转一圈找你。”
路江寻领着她绕过转角时与她手臂相碰,这样的接触竟有一种默契的约定意味。
程幸将略长的外套袖口攥在手心握成拳,他的考虑总是周全到暗昧丛生。
路江寻时常在车里放歌,毕竟他们的相处时间里常填充着干涩的沉默,音乐大方地充当润滑剂。
爱尔兰女声轻轻吟唱,空灵的曲调像空气渗透呼吸,程幸发觉路江寻的常用歌单里似乎都是她喜欢的歌,是她很久以前喜欢的歌,是她喜欢的很久以前的歌,好像哪一种说法都可以。
她大学时经常躲在被窝循环播放乐队的单曲,在摇滚乐里找安慰,雨中昏沉的城市顷刻间被急躁的鼓点晒干,蒸腾出粗制的盐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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