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郎又深深叹了口气,笑着继续看她:“那你要去长安找他,去便是。那檀箱里的东西典置一番,少说也便有几十金,足够路费。至于赎他出来一事,那裴公子不是好家世么?如何便只有求你这个教坊女子救他这一条路可走?”
“李公子,妾身虽是教坊中人,却不仅要嫁与裴郎,还要做裴家的正室夫人。若要得裴家上下敬爱,此番便一定要救他。奈何我身无长物,不能豪掷千金救心上人于水火,便只能以一技之长,搏命一试。”
她声音铿锵,对面的人听完却不再说话,重新打量着她:
“一技之长?”
“对。妾身无所长,唯善舞而已。”她眼里放出光来,将帷帽摘下,露出一半倾城一半鬼魅的脸。“但巴州毕竟不比长安,吾习舞数年,已无精进。今特来拜师,是想从李公子画中习得《秦王破阵》剑舞之法,待上元节时,被遴选入京,舞于殿上,可为裴郎求一大赦。”
他安静听着,坐回椅子上,良久,才用戴着碧玉扳指的手在桌上敲了两下,笑了笑:
“你好大胆子。”
她也笑:“妾身一无所有,想要什么,便只能拼了命去拿。”
他再次拿起笔,不知在纸上画了个什么。
“长安是虎狼之城,修罗地狱。是天下最势利,人心最复杂,最肮脏腐败之地。你这样的女人,到了长安会被骗进比平康坊更下流的妓馆接客,生了病就被弃置在沟渠旁等死。长安不缺名门贵胄,不缺貌美的小娘子,更不缺想出人头地的赌徒。”他看着纸上的墨迹:
“你可知,有些东西,就算拼了命也求不到?”
她不为所动,再次行礼:“但求问心无愧。”
他默不作声地作画,直到画完,才束手清洗画具,淡淡说了一声:
“知道了。明早此地罢,李某教你,何为《秦王破阵》。”
她万分欣喜,立刻端端正正给他行了个大礼:“谢公子,公子从今日起,便是我的师父了!”
“别叫我师父。”他低头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戒指:“怕顾娘子日后,会后悔认了我这个师父。”
墨迹未干的纸上,是一朵半开的芍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