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点头示谢,客套的目光转向沈沅时立刻变得火热,红肿着一张脸的丫鬟小心把皇甫道知吃了两口的鲈鱼脍送到杨寄面前的食案上。杨寄搛起一筷子鱼送入口中,鱼肉软嫩如酥,鲜香味在舌尖一抿,几乎美到了喉咙口。他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沅,笑道:“真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我就不客气了。”风卷残云,把一盘子鲈鱼脍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皇甫道知颇厌恶他的粗鲁,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眼角余光更瞧见沈沅带着泪光的眼睛,眸子是墨黑琉璃珠子似的剔透明媚,嘴角边若隐若现的小涡,随着她一会儿似哭一会儿似笑的表情忽深忽浅——如此生动可爱,却只向着杨寄一人。他心里酸溜溜的,只觉得杨寄这小流氓不配。伸筷想夹鱼脍蘸醋吃,临了发现鱼脍已经端走了,只能没滋没味地把白切肉狠狠地在醋里一涮,放进口中——煮猪肉配醋,那味道,酸爽得很!
他端起茶,冲口里的醋味,低下眼睑很专注的模样,实则是掩饰着目中的怒光,下面一个不谙他心事的文官拍马屁:“杨参军和妻子伉俪情深,大王这里真是又出佳话!古人云:‘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建德王有周公姬旦之德!……”
皇甫道知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冷笑道:“这话我不敢当,这天下是陛下的,可不是周成王的,我辈分上虽是陛下的叔父,实则仍不过是陛下的臣子,不敢自比周公、僭越半分。”他又瞄了一眼沈沅和杨寄,两个人眉来眼去得正欢,一点都没在意他在说话,大概也是听不懂。
皇甫道知的颌角绷紧,又道:“孤这里还有些朝务,不能奉陪诸位了?大家继续,吃到足意,喝到足意。”他怀着一些恶意,对沈沅道:“沈娘子,今日原该让你和郎君团聚,但是小世子不能不吃奶,你是对王府有恩的人,这份情义,孤将来也会回报……”
杨寄笑道:“那就叨扰王府的客房,让我借宿一晚。老婆喂完奶,就可以过来和我团聚了。”
“这……”
杨寄爽朗地笑着说:“大王厚德,肯定不能让我们夫妻离散。想我老婆生生地当了几个月活寡,我生生地当了几个月活鳏。我不怕大家笑话,真心想老婆想得不行。周公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他们家一定也有个周婆,两个人一起是下鸡蛋也好,孵小鸡也好,一定是都晓得人世间的快活,无外乎那啥一‘吐’一‘哺’。大王也成全了我们俩夫妻吧!”
沈沅脸刷地通红,明堂里左半边是武将,顿时拍食案敲矮榻笑成一团,右半边是文官,个个面红耳赤,憋了一肚子“礼义廉耻”就差喷出来给杨寄这个流氓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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