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背立廊前,举头遥望远空默默不语,任凭晚风吹拂辫梢,已见斑驳花白了。
说话间玛法微微侧开身子,通身充斥着从未显现的疲乏,眼看着他身形萎顿腰肢佝偻,满头刺眼的花白头发,说话间夹杂着微微气喘,竟是不堪重负的虚弱模样,我心中顿时如刀绞一般疼痛,仿佛此时才意识到,玛法已经个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若是寻常百姓人家,七十岁的老人已是含饴弄孙,安度晚年,唯有我玛法,一生刀光剑影,英雄一世,老来竟还要忍受这般的煎熬苦楚……
泪压在喉头,却如何也不肯放肆出来,玛法一生要强,此时竟对我说出这般话,显见是积虑良久了,若我此时也伤心哭泣,他老人家必是再也支撑不住的了,只能狠狠将眼泪吞咽下去。待刚要说话,只听玛法又开言道:
“想来我满家女子,重马上技艺远甚于读书识字,然自芳儿三岁起,玛法特聘伍先生授业于前,讲解诗书礼乐,教授琴棋书画,专制淑女技艺,芳儿可知玛法此中用意?”
我心中咯噔一声,这些年思来想去,心中隐约能揣测出大意,却每每不敢深思下去,此时经玛法当面质询,竟是愣在当场,一时无从应答,正在嗫喏之间,又听玛法继续说道:
“本来女子天性娇弱,虽不得马上厮杀之力,却贵在心思缜密,至情至性,更有刚毅不可夺其志之长处,寻常须眉男子多有不及。这些年我冷眼旁观,我芳儿除有一般女子的长处之外,难得姿容过人,见识不凡,更有隐忍包容之气度。此般种种皆是芳儿之筹码,换而言之,也是我赫舍里一族的财富。”
玛法一番话如一道炸雷当空劈在头顶,我登时通身瘫软站立不住,却见玛法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语气加重道:“芳儿既为我索尼的孙儿,命数早已注定,身为族中长女,自当为赫舍里一族福祉考虑,今后只可将心思放在闺阁文章之上,至于天下政务,起居间可谈可论,却再不可如今日这般直抒心臆,无端招惹口舌之孽!”
说完这番话,玛法重新转过身去,长长叹了口气,昂头挺胸,竟在须臾之间一扫疲态,又恢复见惯了的老当益壮模样。
拐过弯是段上坡,沿山势架有油彩游廊,共设台阶九十七级。我微拉起袍摆提步拾阶,抬眼看去,玛法只在前方负手前行。晚风料峭,月昏星稀,前方一盏灯火摇曳,只有玛法和我默默行走在山间游廊,任由廊下描金彩画似流水一般缓缓抛在身后。灯火摇曳间长坂坡当阳桥三顾茅庐六出祁山的人物流水一般看去,只觉心口酸凉,一阵凉风吹过,竟有泪意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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