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生有几个八年?她用了八年的时间试图摆脱生活,又用了八年的时间试图找回那些生活。这几年她很少说话,也许这是唯一证明这一切不是梦的依据,涂然的嗓子坏掉了,她现在的声音,像是坏掉的抽烟机,一张嘴就破锣漏风,滑稽极了。
涂然吃完饭,看着陈回进了厨房,挽着袖子洗碗,又将她摘下来的葡萄洗干净拿出来,他照旧将她抱出屋门,放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又取出薄毯给她盖上,在她手边放了一壶泡好的菊花,关上院门走了。
秋日里的太阳还带着夏天的余温,洒在人身上像是给棉花挠痒痒,说不出的舒服。壶里的菊花已经完全展开枝蔓,打着圈等人采撷,涂然摸上壶壁,嫌烫,又缩回手来。她躺在椅子上不动,鸟雀也当她是台雕塑,扇着翅膀,在她身上筑巢,有鹦鹉扒拉着她的头发想啄下来衔回去,涂然也不动,由着它扯头发丝玩。
不一会儿她就晒着太阳睡着了。院子四四方方,天也围成正方形,睡梦里涂然弹走头顶恼人的小家伙,披着毯子轻轻一跳就跳上了屋顶,在屋顶跳起舞来,葡萄挥舞着叶子做她最忠实的观众,她在屋顶上站起圈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终于将毯子踩在身下,背上的痣痒得发烫,突然就长出两只巨大的翅膀,载着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出蓝天,飞到云彩上去。一片羽毛顺着风飘过山峦,飘向蓉城,停在一颗榕树叶上,被人家的鸟儿啄了去筑巢,安安静静待在巢里,等待着下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