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耳室里听大鼓书,一面听一面击拍子跟着哼两句,他是什么戏都喜欢的,也什么戏都会一些。
这家主人黄老爷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住在前清的深宅大院里用着满堂的西洋家具,穿对襟褂子吃西餐,不中不洋,这点和程凤台很像。黄老爷已经老透了,老眼昏黄,脸皮子一点光彩都没有了,商细蕊还是秀丽水灵的少年郎,两个人依偎坐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老父幼子。
黄老爷拍拍商细蕊的手背,笑道:“要不然,商老板也给我们唱一出大鼓?”
商细蕊说:“隔行如隔山,我荒腔走板的,哪儿成啊。”
唱大鼓书的姑娘微微偏着头,凝眸听他们讲话。黄老爷捉着商细蕊的手摇了摇,笑说:“你不认识他呀?这是商细蕊商老板。”
姑娘满脸惊异,再看向商细蕊,眼睛都放光了:“怎么能不认识!我还是商老板的戏迷呢!”一跺脚,埋怨道:“哎呀!黄老爷您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作弄我!让我在角儿跟前丢丑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商细蕊也笑了,把手从黄老爷那儿抽出来向姑娘一揖:“不敢当不敢当。还是那句话,隔行如隔山。姑娘在那一边的山上,也是角儿。”
商细蕊平日只知道自己闷头玩戏,而且为了保重嗓子,并不常参加这类人声纷乱的宴会。说到底,他不能算是声色场中人。所以在场有好几位对商细蕊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见到素颜真面目了,哪里肯放他过门,挨个儿地找话与他搭讪一遍,完了非得要他唱一出。商细蕊真不想唱,这两天气候转凉,他犯了旧疾,嗓子不大爽利。但这是推不掉的,再捧他,他也不过是个戏子,装门面添热闹,就是他的本分。
商细蕊缓缓站起身来说:“各位想听什么呢?桃花扇可好?”
下面没有不好的。商细蕊便开始唱。他的嗓音乍破银瓶一般贯透屋宇,花园里跳舞的音响被戏声盖过去。年轻人停下舞步循声而望,在这深秋的夜里,皓月当空,星子稀落,配上一把直上九天的清冽嗓子,真有一种旷然清新耳目一明的感觉。什么圆舞曲小夜曲,跟商细蕊这儿一打比,立刻就沦为混沌之音靡靡之音,不堪入耳了。也只有商细蕊的这副冰雪嗓音,才配得起明月清风,才是广寒宫里嫦娥展袖,天上人间共此一曲。
牌室里聊天的声音都逐渐轻下来,人们都在支耳朵听商细蕊唱戏。这嗓音太清透,满室的烟气仿佛都被它冲散了。程凤台叼着烟卷,也在听。这回听商细蕊唱戏,就有种微妙的乍遇故人之感,觉得很亲切。
一时唱罢一折,外面跳舞的少爷小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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