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腕,用玉钗拔亮灯芯,李持盈隔着案几,对着空空如也的对面温柔地浅笑, 柔声道:“这些菜,都是元元亲手做的,虽然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但总是我的一番心意 ,你们莫要嫌弃……”
一面说,一面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剔了才放进对面的空碗里,温言道:“表哥爱吃 鱼,却总是嫌鱼刺太多,我帮你剔掉就是。”
话下筷子,又转过脸去斟上酒:“姑母也是,酒还是要少吃……”话说完,她便顿 住。放下酒壶,垂下头去,忽然淡淡一笑。
若此刻有人见了她,只怕要当她是魔障了吧?幽幽笑着,她回眸望着立在一起的朝 光,笑道:“朝光,你可觉得我是疯了?”
朝光眼中一黯,却只是笑着摇头。李持盈垂下眼帘,想想,便苦笑道:“这一晃, 连表哥也去了六年了……”
那一年的冬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捱过来的。先是嫂嫂王慧君病死在冷宫中, 她还未哭完,便得到消息,说表哥薛崇简死在袁州任上。
乍闻恶耗,她一口鲜血吐在那使者身上,一口气没缓过来,便晕死过去。待她醒来 ,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个她曾那样深爱过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男人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甚至,她要在他死后月余才接到消息……
一晃眼,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女。人都说她是金枝玉叶,可随心所**。 可谁知道她的一生,都在与人离别。生离,死别,她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她 ,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都没有办法留住……
“下一个,又会是谁?”她低声呢喃,苦笑着望着对面,仿佛是真地看到对她含笑 相望的姑母与表哥。
因为碍着三郎哥哥的忌讳,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祭拜。也只有这样私下地以酒祭,依 稀中,仿佛他们仍与她相聚,面容仍一如当年最后一面,带着让她怀念、难忘的温善。
这座终南别业,便是当年姑母逃入的那座山寺。自从表哥去后,她就求了来重建了 这座别业,虽然外表奢华,可这悄悄圈起来的小小院落,却仍然是当年她与姑母相见的 那个模样。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又仿佛回到从前。
“姑母,你看到了,我也老了呢只是,我象你那般年纪时,想来不会有你那样的雍 容华贵……”忽然低声细语,李持盈忽然笑了起来。那时候,她便与姑母说过类似的话 ,每当她这样说时,姑母总是发笑,捏着她的脸夸她嘴甜的。
摇了摇头,李持盈静静地笑着。目光只温柔地凝望着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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