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澄湖大螃蟹金毛青盖,好得很。”乐文翰很少留人在家吃饭:“口口声声说辞官,还不是放不下那地界儿!”
“你别笑话我,你不是一样。”见他开口相留,便不推辞。继续坐了下来:“辉樉回来了?”
“晚上回来。”乐文翰摆摆手:“少提他,说起来就生气。”
“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你就别埋怨了。”凌恪眼瞧家仆来请用饭,看来是有心待客的。乐家一向是以饮食精致而出名,但是真正能在他家用饭而且和乐文翰一起用饭的就不多了。
饭厅屏风旁摆着四盆半人高的丹桂开满了朱砂似的碎花,浓郁的花香弥漫着整间饭厅。几株盛开的各色菊花放在堂帘子后面,倾泻下来的花瓣如花瀑一般。饭桌旁的青瓷盆里烧着几根红红的木炭,上面一个小砂吊子煎着滚烫的花雕酒。蟹肉性寒属阴,为了免去吃后胃疼,要蘸姜醋,喝热酒。南酒(花雕是南酒)又不许用铜器或铁器,所谓‘泼醋擂姜热酒浇’才有味道。
二人在饭桌上分宾主坐下,满室的丹桂幽香配上帘子缝隙里不时钻进来木炭燃烧的气味。在这深秋时节,闻到这样的味道是十分受用的。砂吊子里浮动的煮熟花雕的酒气,整个饭厅都是香喷喷的。
桌上放着吃螃蟹专用的两套象牙制成的小八件,乐文翰有他的讲究:吃螃蟹不沾铁器。吃一口蟹肉品一口陈年花雕,便觉得从口到胃都是美极了的滋味。
“那天赵希让人来传话,说是让姗儿在东暖阁伺候批本。”慢慢剔着蟹黄,乐文翰缓缓说道。
“就是叫何蔺去请脉的那天。”凌恪用象牙小锤子砸开大夹子,饱满的蟹肉露了出来。
“有时候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件事如今闹得是人尽皆知。”喝了口绍酒:“御门听政,先帝不过说说而已。他是每日五更天必定要出来,从未有过误了时辰或是借故不来的事儿。妃嫔也是照祖制而纳。这样的君王,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只是,偏偏我就是看不明白他!”这些话乐文翰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除了凌恪。
凌恪知道这地方没有第三个人第五只耳朵在,便索性放开了:“你别忘了,先头穆皇后为何殒命冷宫!那时候他虽小,却也记事了。有些事不能说出来就郁在心里,你那时是太傅倒不妨事。只是偏偏姗儿为皇后,这个……”话没有说完,手紧紧握住酒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外戚!”
乐文翰扣了扣桌子:“这次选进去的,全是我手底下爬出来的。”
“这才是他的高明处!”凌恪放下手里的酒杯:“慢慢磨,直到能与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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