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是她记忆中生命里头最寒冷的一个冬日,她仍记得那天下着好大的雪,漱漱的雪声仿佛每一片都落在人心间。
寝宫里垂着三重帩纱帘子,帘外的梅花开得正好,幽幽寒香,脉脉动人,但阖宫上下哪还有人有心思赏梅?
十月的洛都寒冷如同九重冥府,那日母后匆匆奔来,一进门就紧紧搂着她,声音几乎轻不可闻:“阿柔,事到如今,国破家亡,我等皇族女眷安能为贼子所辱?你年纪最幼,母后真的舍不得你……”一语未了,泪已如珠落下。
母后的怀抱一直很温暖,可她却一直在发抖,也不知是冷,还是怕。
悬梁的素帛是早就预备好的,宫中体面的后妃女眷,每人一条。
嫣柔看着母后逐一分派下去,那些领到的人都是面如死灰。
她看到昔日高贵美丽的杨妃的手接过素帛之后一直在抖,半晌才两眼一闭,像是终于认命一般抓起那条白绫子,掩面一路踉踉跄跄,奔出后殿去。
过了许久,才听见屏风后一声凄厉的尖叫:“皇后娘娘,杨妃领……”那个“命”字已经噎在那里,久久不闻声息。
隐约可以听见帘后宫女的啜泣,她看到母后脸上的泪滚滚落下。
想起来,父皇也是个风流帝王,后宫里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是随着皇朝倾覆,转瞬间就全部做了昏庸帝王的殉葬品。
那么多的美人,一个个的,杨妃死了,接着是德妃、赵妃、云妃、沈昭仪、许夫人、贾昭容……太子妃杨氏、良娣封氏……无数熟悉的面容黯淡下去,吹散在尖啸的北风里。
母后紧紧的抱着嫣柔,她的手坚硬而有力,似乎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城已经破了,远处隐约的厮杀声仿佛一下子被剪断,四处都是可怕的沉寂,静得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不知谁人出门未带上门扣,外头随风卷来梅香沁人,她仿佛痴了,案上的素帛一条一条的减少,殿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最后只余了两条,母后紧紧攥着一条,而另一条,是她的。
浣衣贱婢 (4)
“阿柔,”母亲含泪唤着她的乳名,仿佛平日那般:“你不要怕。”
面对死亡,忽然间,她的心一下子静下来。
死亡,又有何惧,比起这月余来窒息绝望的惊悚恐惧,早早的解脱,反倒是一种幸运。
十三年来,锦衣玉食,她是北秦皇帝的掌上明珠,是倍受呵护的矜贵公主,可是,她绝不是孱弱畏死的懦女。
宫阙远处起了轻微的骚乱,看来是西齐的先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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