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进了妃陵,设了牌位,尊了谥号,她便会生生世世成为紫奥城的魂,再也无法离开。
她可以这辈子走不出去,但绝不能后世都背负着帝王嫔妃的枷锁。
而我,却不能不婉转承欢,除了万明昱送我的“珍重”二字,还有亟需我来保障的族人。
只是,随着父亲、母亲相继离世,我越来越痛恶这个地方,越来越痛恨这样空洞而干枯的生活,越来越厌弃为人替身,我不喜欢纯元皇后,但继后更不喜欢我。
当我发现自己慢慢中毒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解脱。就仿佛是被关在金笼里的翠鸟,看到窗外的温暖的阳光,照在无锁的笼门上。
我的容颜憔悴,在太医局一众太医的说辞中,唯有简单的七个字:五脏六腑尽衰竭。
而衰竭的原因,被归于思乡。
那一刻,皇帝的眼神里透出无尽的绝望,并非是因为他心里有我,而是最好、最完美的纯元皇后的替身即将离去。自那之后,他又将陷入黑暗、陷入伤悲。
我紧闭凝翠宫,不再见皇帝,我要让他记住我最美好的容颜,永远记得我最明艳的时刻,方能在忆得我一丝好处的同时,善待我的族人。
既然迟早都会被遗忘,迟早都会有比我更像纯元皇后的人出现,那么,我就要在韶华最盛的年光,从枝头优雅坠落。
而皇帝的最后一个要求,是惊鸿舞。
作为惊鸿舞的交换,我提出了玉牒除名。
月光清澈,满池的莲花正是最盛之时,碧水芙蓉,香远益清,我在太液池长芳洲最后一次作舞,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气力。
清风阵阵,我在月色如水中,看到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裙袂翩飞之间,我忽然想起,初到大周的那一日,熙攘的大街上,有一位看相的老人,用他掩藏在凌冽皱纹里的深邃目光打量着我,却兀自摇头,发出深远似渺茫沧海的叹息:“临水芙蓉,沃土不容。”
我转身奔向太液池,粼粼波光中,最后一眼望向月光玲珑,我终于明白了。
紫奥城,纵然是世间无数女子向往的天家尊贵之处,然而,我却只能开在临水清幽处,过平凡人的生活,若让我开在沃土之上,迟早会枯萎、会凋零。
我不属于紫奥城,不属于京城。
但自从六年前入宫,我已无处可去。
长芳洲最初一舞,奠定了我初入紫奥城的宠爱。
长芳洲最后一舞,我在皇帝心中徐徐落幕。
乾元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容妃和卓氏薨,年二十二,玉牒除名,遗体被秘密送往漠北安葬,紫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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