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灼灼,慎王光着脚站在火热的黄土上,翘首以盼。一驾残旧的马车缓缓驶入视野,慎王疾走几步,脚底被石子刮出血痕。
断了右臂的关致在女儿关柔娘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当年骁勇的定远将军已然成了枯瘦病弱的老者,空荡荡的右袖随风摆动,见者为之悲怆。关致颤颤巍巍跪谢了皇恩,虚弱地请求慷王:“老夫离京多年,祖宗山坟无人祭扫。老夫想先向祖先请罪,还请慷王应允。”
慷王本就是来彰显圣恩的,自然不能拒绝人家祭奠祖先。关家的祖坟也不远,过了一座木桥,走段山路就到了。山坟多年不曾祭扫,已被杂草掩得严实。一番除草,关致与家人向祖先烧香叩头。关致声泪俱下,一时激动竟晕厥了过去。
慷王吓白了脸色,关致若出了什么好歹他可不好交差。关晨娘倒是镇定,掐着关致的人中把人救醒了。慷王松了口气,想来这应该是常态了。
关致靠在树下喝水,面无血色,关柔娘请求慷王让关致休息些时候再走。慷王也只得寻个树荫等关致缓过劲再回去复命。柔娘望向京城方向,唐近与浔阳郡主的恩情他们关家算是还了。
这一等就到了黄昏,待慷王安顿好关家老幼已是深夜,皇宫宫门早已关上,慷王只得等次日再入宫向陛下复命。慷王一日不在京中,回府后立即传了长史问宫中情况。今日陛下曾召慎王入宫商议北境三国议和之事,慎王黄昏时离宫,一切正常。
然而慷王并不知道,天色昏暗、灯火未上之时坐上慎王马车的却不是慎王本人。禁宫已被雷霆军控制,刘丞相与彭妃守着寝殿,分别将前朝和后宫来的人拦住。
子夜星辰漫漫,慎王仰望薄月。今日之举无异于谋反,若陛下并未如浔阳所言在明日拂晓时殡天,慎王府上下难逃厄运。龙榻上的垂危老者是他的生父,但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却比夜空中的云雾还要淡薄。他记不起自己的父皇是否曾抱过自己,只记得儿时先太后常将自己抱在膝上,记得陈妃对自己无微不至。
皇帝从睡梦中醒来,见有人立在窗边不免一惊。定眼一看是慎王,立时警铃大作。
“你为何在此?”
病重的父亲看见儿子却是这般气愤,没有半点温情。慎王深吸了一口夏夜微凉的空气,想起陈妃和他的生母,胸中多了几分戾气:“御医说,父皇病情汹涌,儿臣不敢不在此守候。”
皇帝一听这话怒气更重,斥道:“朕身体安好,你出去!”
“父皇不必为朝政忧心,儿臣不会辜负太祖打下的江山,竭心尽力也定要再创先太后当政时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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