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生面孔自然无法轻易放行。只是梅时的夏越之祓给了我可乘之机,我又该庆幸一刻不停的梅雨。盖因此时,疾病灾殃多发,听闻城内也有几多人罹疾,城主家的女眷身子亦不甚舒泰,迩来总延请法师神官进城诵经驱邪。
我由此顿生一计。如今乃歇于城下的驿馆中,等待换上能顺利蒙混入城的衣装。一路奔波使我衣衫尽湿,本来的妆饰被汗珠和雨水冲淡,驿馆的主人遂替我更换新装。套上白无地小袖与绯袴,沾着雨珠的长发被白檀纸扎成一束,连脂粉也被重新涂过,擅长化妆的游女们将插好新鲜花簪的金冠系于我额前,末了又帮我披上松鹤纹千早。
“您如此打扮不似巫女,直如光明皇后⑴一般。”在旁有游女这般打趣。
我便是要佯作巫女潜入岸和田城。与其说潜入,毋宁说扮作这副模样,反倒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去。有本地的神官为内应,我伪装成巫女的行径亦不会被人揭穿。神社虽归社领,不过原本便以侍奉皇室为己任,武士不会率尔刁难寺社,神官也无需对武士怀抱敬意。当今世上,多数寺社失去檀那供奉,情势难上加难。思忖终有一日会借助其人之手,故而我多年间一直暗中施供于各地神社,又破财为其维护社领,必要时也会透露自己与宫里的关系。
离开驿馆时,我手里攥着驱邪及仪式所用的神乐铃与币纸种种,这时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逐渐转烈,我又撑起唐伞,独自步行至岸和田城门前。
那游女随口道出的玩笑倒教我挂怀至今。的确,若是成为如光明皇后一般出身高贵之人,必定能将仁贤光辉遍照举世。父亲乃肱股之臣,母亲是贵族命妇,丈夫与女儿皆是十善帝王之身——仔细忖来,我母亲并未较之逊色几分。然则,二者的命运无疑大相径庭。贤后佳名弘垂,母亲却无人问津。没有母亲的浮世,究竟乃分文不值。
尽管一度曾下定决心改变浊世,但言及治国之才,我大抵不及母亲毫厘。见泉对我满怀信心,我只愈发羞愧难堪。
注释:
⑴藤原安宿媛(七〇一—七六〇),奈良时代皇族,藤原不比等与橘叁千代之女,圣武天皇皇后,孝谦女皇母后。素享贤后之名,后世又传为日本第一美人,镰仓时代以降则因《元亨释书》载其“美貌有若光明遍照”,乃称光明子、光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