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梁无柱、无钉无榫,全由短木拴扎拱接而成,至简至牢,历经六十多年,依然稳固如初。直到两三年前,因“花石纲”运送太湖石,虹桥才被拆建数次。不过,每回都照原样装回,只抽换了几块遭虫蛀的木料。如今骑马过桥,仍然稳如平地。
张用想起幼年时常听祖父叨念:“人死功不废,身没智不亡。”至今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记得祖父的名字,不过,这不正遂了祖父心愿?他不由得高声念道:“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桥上过往的人尽都望向他,他却如独行于荒郊一般,自顾自笑诵着驱马下了桥。
刚下桥便瞧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盛年男子骑马缓缓行了过来,是将作监修内司大作头黄岐,身后跟着大徒弟陈宽。黄岐与张用父亲相熟,他在京城宫室营造行名位极尊,为人又倨傲,眼常上翻,寻常人物从不低眉瞧一眼。张用见了大喜,扇遮半脸,迎了上去,拿单眼瞅看着黄岐。黄岐似乎有心事,扫了一眼,并未认出张用,拽缰要避开。张用侧身探头过去,用独眼继续瞅着黄岐笑。黄岐有些着恼,狠盯了一眼,这才认出张用,随即叱道:“张用!你做什么?”张用却立即移扇遮住全脸,装作不见。黄岐怒哼了一声,驱马要走。张用又移开半扇,高声叫:“黄老伯!”黄岐扭过脸望过来,张用迅即又全遮住脸。黄岐越发恼了,骂了句:“疯儿!”便驱马走了。张用移开扇子,见黄岐马后那徒弟陈宽一边快步赶,一边回头愕然望过来。张用朝他挤眼逗笑,陈宽既惊又窘,忙回过头追赶师傅。
张用最爱看世人这神情,常日里个个板着面目装老成,一旦失措,便立即现出孩童般羞腆来。他哈哈大笑着,驱马慢慢跟了上去。那徒弟中途又回过脸,见张用跟在身后,越发慌了,紧跟着师傅,再不敢回头。到了护龙桥前,黄岐师徒拐向烂柯寺那边。张用已经乐够,便没有再跟,向前进了东水门。
刚拐过香染街口,见一群人围在街角查老儿杂燠店门首,张用在马上探头一看,是说书的彭嘴儿在讲黄巾军。他知道彭嘴儿向来一张嘴就乱滚球,便停住马,彭嘴儿每讲一句,他便大声应一个“对”,连应了三声,不但彭嘴儿满脸惊愕停住了嘴,连围听的人都齐齐望向他。里头有认得张用的,不由得叫出来:“作绝?”
“否!吾乃对绝是也。”
张用哈哈大笑着拨转了马头,刚一转脸,见斜对面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年过五十,身材粗壮,穿了件黑绢袍,是京城彩画行的黎百彩,身后跟着个蠢丑小徒弟。黎百彩手艺高明,但好说大话,张用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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