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领了一碗粥、一只饼。其他人都只喝了粥,勉强止住饥,饼省着没敢吃。只有黄三奇连粥带饼全都吃尽。
大家四散开,又各自继续去寻亲人。柳七沿着水边茫茫地走,越寻心越冷。也愈发觉着,上天无情,活着只有苦,爹娘和妹妹死了恐怕反倒好,少受些磨折煎熬。不知走了多久,天快黑时,他无意中又走回到昨晚上岸的地方,其他九个人竟也全都又聚在了那里,都坐在水边,有的在哭,有的在发怔。柳七疲乏之极,过去默默坐到了一边。
坐了半晌,黄三奇忽然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拖着哭腔说:“我要去汴梁,我要去寻我二伯父!我二伯父是京城大吏,刑部衙前开拆官,在三品京官儿手底下办大事,比我爹更强。二伯父最疼我,说我最灵便,常唤我去京城,跟着他发迹。你们谁愿跟我去?”
众人望着他,都没答言。
“你们九个里头,我认得一半多,都在我家瓷场做过工?你们三个在碾场——”黄三奇伸出左手尖细小指,挨个朝柳七、麻罗和乌扁担点过,又指向马哑子,“哑巴,你是驮釉灰的,对不对?独眼,你是……淘泥的?江老四,你是装坯的?你上回偷瞧我爹装窑,被打了一顿撵走了?”
柳七有些吃惊,他们九个人中竟有六个在黄家窑场做工。场主黄藏怕手艺外泄,将窑场分隔成几个院子,一道工序一个院,让数百名工匠彼此区隔。每个工序的要紧环节,只传给自己子弟亲族,严防雇工偷学。尤其是装窑时,生坯数量、位置与火道布排极有讲究,略有差池,则一窑尽毁。因此,从不许外人偷窥。
黄三奇又望向解八八、唐浪儿和郑鼠儿:“只有你们三个没见过,不过不怕,我不分新旧,只要路上伺候得好,到了京城,我一定让二伯父赏你们个好差事,让你们好吃好穿,好歹也跟着我风光一回。”
大家听了,互相望望,都是贫苦人,又都没有出路。麻罗先点了点头,唐浪儿和乌扁担忙跟着点头,江四、郑鼠儿、解八八、田牛也相继点了下头,马哑子缩在最那头,不知有没有点头。柳七自己则有些见不惯黄三奇那骄横样儿,没有作声。
“你们都愿意跟着我?好!我都带着。也让二伯父瞧瞧,我不是丧家的野犬,只剩个瘦影儿。我脚骨都要断了,再走不得路,你们几个去给我寻顶轿子,天要黑了,我死也再不睡那大树底下,幸好昨晚没有雷,若不然早就被劈成焦骨头了。今晚我得找个舒坦住处。”
第十三章 杀
听其声,求其义,考其序,无毫发可移,此所谓天理也。
——沈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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