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进屋时,炉上水正沸。
被炉火烘烤得发黑的铜质小炉正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咕噜咕噜往上冒着气泡,向来平静无波的液体无色无味,或清透亦沉浊,无声而质朴流经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它澎湃的生命力,缠绵地于沙漠孤洲的寂夜里沉默地开出这片土地上第一朵月光色的小花。
花儿从来没有名字,也不在乎人为赋予的符号和意义,只是恣意地、孤芳自赏地绽放,向着狂舞的风沙,迎着乱石穿滩的、亘古不变的戈壁与残阳,开放又凋谢。
人们总道,水是沉默的,平静无波的,无害的,却常常又发现,它是躁动的,富有生命力的,也是毁灭一切的。
上善若水…可那样极端的、不分善恶是非的吞噬与毁灭,也同样来源于无情的水,善恶之间,水亦如何?
它从不在乎,只是亘古地流着,直至某一日厌倦了长久的川流,化作干枯凹陷的河谷。
座上之人未曾看他,抬袖敛眸间,铜炉中翻滚着跳跃着的滚水就这般被倾入了预先备好的茶壶之中,丰沛的清香如同春日拂动残雪的清风迎面扑鼻,似揽春意入怀,抚动一江春水,其间参杂的一丝不易被人所察觉的苦涩气息却令来者忍不住皱了皱眉。
“雪顶毛尖冷萃为佳,若是滚水冲泡也只宜八分沸,不若便会将茶杆皮质包裹的苦涩逼出来,白白坏了一碗茶汤。”
零郁鼻尖浓郁地泛着些许苦味的茶汤,顿时头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面前之人定然是故意来气他的,虽然他早已富可敌国,但在泡茶这件事上,他还是看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年年操心经营的好茶被玄桓这般当面糟践。
这人定然是故意的!故意的!
“过热了?”话虽如此,玄桓却是手上不停,流畅地抬手将清澈的茶汤滤出,座上某个答非所问的男人此刻方才不紧不慢悠悠抬眸望向他,一脸平静无害,瓷杯与木质小几相碰的声音尤为清晰,一杯苦味愈发浓郁的茶汤就这般摆在了小几的客位桌板上:“我年纪大了,这些年记不住许多事也是常有的。”
“”零郁差点就信了,如果他没有看见对方在瞧见他扭曲表情之时匆匆一闪而过的笑意的话。
“再者,这世间本就没有这般多刚好之事…”座上之人话及至此却忍不住轻咳一声,无痕敛去的眸光暗地里将再至喉口的某种腥甜生生压下:“茶不过季,水不等人…”
“兴许,是你来迟了。”
………
这是某个出生优越的男人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第一回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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