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忻听了回忆,北关打赢第一场仗的时候,父王单臂托起娘亲,然后在宫墙下转了三个圈;他还能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喂弟弟吃饭,两不误;他雕的东西栩栩如生,他还会一箭老远射中靶心。他厉害的可多了,可楚忻不愿意被人看穿自己在关注和崇拜父王。
楚忻就不服气道:“反正他很厉害,我想让他坐龙椅,这样我就是个权倾朝野的亲王。”
依稀相似的言语,好似又看到初登基的年轻天子,坐在坤宁宫的锦椅上,听那最爱的幼子对自己说这些话。
他都已经快要忘却,往昔有曾多么珍视过这个儿子。
楚昂隽颜上浮起苍凉,笑道:“傻小子,真到了那一步你也不会快乐了。他是厉害,这皇城里朕窥不破的情与事,他在几岁的心思就已瞒不过。身在帝王家,许多事你偶或遇见了,便知是光阴慢了你想要的,也不得触动情。该给你的是谁,那人便是你的谁,贪不得,也离开不得。是朕错了。亏负了他,十多年的少小年岁。”
说着双目便有些湿润地阖起来。
“柿子爷,小柿子——”
外头传来太监的叫唤,十五岁的半大奴才,带着点南方的清秀与饶舌。
楚忻立刻紧张起来,蹙眉道:“我今儿不小心踩坏了妹妹的小粉簪子,娘亲知道该训我,我得在你这里藏一会。”
他叫着“我”和“你”,对他倒是“平易近人”,说着就钻去了内殿里。
藏啊藏,藏去哪里就不懂了。楚昂本来想听一声“皇爷爷”的,但一直等不来动静,猜着估计就是走了。
幽旷的殿梁下寂静,后来便听他启口道:“来人……伺候笔墨,替朕拟遗诏。”
“朕以菲德,嗣承祖宗大业,先后逾一十九年矣。自即位至今,忧劳夙夜,勉修令德,兢兢业业,不敢怠遑。慨政不能兴,四海多扰,未能全如期望也,是为己之过,不胜自责。皇太子克承宗祧,睿贤持重,宜其嗣皇帝位,在廷文武朝臣同心辅佐,振业兴邦,是朕身后无穷之愿……”
夕阳从紫禁城巍峨的殿顶上层层第退,楚昂的光阴也在逐年追回。他的声音渐次慢下去,仿佛又回到那年,在看望完新晋美人周雅后,随同张福游逛至夏日御花园的荷潭边。傍晚清风习习,拂着裙裾轻盈曼妙,那个腰若扶柳的纯淡女子,她的笛声幽幽哀婉。看见他一道尊贵龙袍忽然而至,许是睇见他经年之后鬓间的憔悴,目中忽然一酸,动情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