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才要起来,石桂按一按她的手,低声道:“是大少爷来了。”
瑞叶一怔,大少爷是叶文澜,今儿已经来过了,特意送了鲜果来,让叶文心过药吃,怎么吹了灯还来,她还待起来,便是大少爷也该喝些茶水。
石桂还按着她的手,把嘴巴凑到她耳朵边去:“是宋少爷。”瑞叶怔住了,坐在床上散了头发盯住石桂的脸,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石桂微微一笑,反正瑞叶是睡不着的,干脆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糖豆子,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原来太太在世的时候,确是想给两人定下亲事的,可没能成,谁能想到转山转水还在一处了。”
瑞叶却忧心起来,嘴里含着糖心里还泛苦,由己及人,叶文心在她眼里再好,也是在她眼里,瑞叶不是不懂得道理,叶文心细论起来还是教坊里赎出来的,宋荫堂往后要为官,宋家怎么肯让他娶叶文心,就是原来再亲厚,姑太太也已经没了。
“我们姑娘命苦。”想着就要替她掉泪,拉了被子盖在膝上,把脸儿埋着,怕抽泣声被屋子里两个人听见。
石桂看着她笑一回:“姑娘可不觉得苦,既是预备着在一处的,旁的不是姑娘该想的。”宋荫堂这两天天天跟着大夫一处,又去翻了许多药方脉案出来看,说不准是真想当大夫的。
他原来为着叶氏看了许多医书,单是心痹之症,肚里就能说出千百样来,用的什么药,有什么偏方,到叶氏一天比一天衰弱,他看的医书就更多,若不是那会儿打下的底子,也不能给人看病。
自个儿笑话自个儿是蒙古大夫,可跟大夫论起来却不露怯,他为着叶氏下过苦功,肚里成套成套的医书张嘴就能拎出来,倒把大夫给惊着了,问他可学过医。
学医和行医又不相同,宋荫堂动心起念,跟着这位大夫琢磨药方,大夫的医术只是尚可,哪里跟原来宋家进出的太医相比,宋荫堂自家拿捏着,给叶文心减了几分药,怕她身子弱,一时受不住。
瑞叶一时不明白石桂的话,只怔怔看着她,眼睛里还含了泪,一半儿是为着叶文心哭的,一半儿是为着自家哭的,叶文心比她还更苦些,分明两个是天作的姻缘,心里这么想,嘴上便这么说了。
“若不是经得流离,又有这许多事,说不准还成了姻缘,你想想你自己,能遇上程先生是为着什么?他早早中举成家,你安稳跟着姑娘嫁人,天高地远,可能遇见的一天,倘若遇见,也不过匆匆一面。”瑞叶听见程字就心口一酸,可想一想,两个若都好好的,他早早成家她当了管家娘子,确是这辈子都不会相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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