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敬酒,阿暖便缩在薄太后身后的阴影里呆呆地看着。她一向知道顾渊是很有些场面功夫的,看他与众人周旋,面色始终不动,好像根本就喝不醉一样。然而她与他终究是隔得远了,他到底醉了没有,她也不能肯定。
薄氏子弟敬过皇帝梁王之后,还要来敬皇太后。先是战功赫赫的广穆侯薄宵,再是司农理财的广昌侯薄密,再是执掌外交的广敬侯薄宁……终于,广元侯薄安一步一步,提着衣袂、拾着台阶、低着头颅、端着酒盏,走了上来。
薄暖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与母亲言语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清瘦的身躯,干净的脸庞,沉静的眼,深思的表情。广元侯饱读诗书,但在朝中不过是个待诏博士,没有实权,他的相貌也就似个潦倒书生,然而衣冠整齐不苟,目光温和平静——
薄暖忽然有些明白顾渊所说的“君子好文”了。
薄安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薄太后也没有提。倒是随薄安同来的薄昳对她轻轻一笑,意示宽慰似的。
他的风度和眼神,与他的父亲薄安一模一样。
宴席已接近尾声,杯盏零落,肴核狼藉,凉风台下许多人推开膳食,开始玩起游戏来,有射覆的,有六博的,不一而足。种种吵嚷伴着钟鼓歌鸣,令薄暖心烦意乱,心底里却又希望着这夜宴永没有尽头,她实在不想去长乐宫的……忽然间听见“铮”地一声,如石击鼓,铿然作响,抬头望去,却正正对上那双如炬的眼睛。
原来坊间传闻梁王顾渊才学高赡,能辨音协律,皇帝今晚得了雅兴,正想考他一考;便命乐工将乐府新谱奏来,让梁王为之击节。梁王手无皮鼓,皇帝却给了他一把干净的象箸,面前一只铜壶,教他效仿台下那些人投壶的把戏。
象箸接二连三地落进铜壶之中,其声铿然如掷金玉,正合了乐曲的鼓点。梁王本人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在席上微微倾身,一手捧着酒觞,一手随意投着箸,一曲终了,象箸也正好投完,他才将酒觞放下,虚席向皇帝行礼,“儿臣献丑。”
四下里的目光早就被吸引到了台上,这一瞬间,竟是静得骇人。
皇帝饮多了酒,正醺醺然半倚在梅婕妤的怀里,此刻默了默,方慢慢直身坐起,嘴角勾起了笑意,“协律都尉,你怎么看?”
专掌音律的李都尉立刻惕惕然跪拜道:“殿下精通音律,更兼眼疾心聪,臣等是万万不及!”
皇帝静了静,忽然向文婕妤的方向倾身过去,声音仿佛蒙了一层回忆的夜雾:“阿玦,梁王这可是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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